马充和父亲骑在马上,不过马充是马遂用双臂护着坐在身前,随后是李氏乘着马车,及车夫,丫鬟共一行五人。
绥德虽然不是大漠边疆,但是绥德城三面环山,西面更有宽阔的河流,绕过西城从北面汇入无定河。绥德虽然地处边塞,但是自古就是军事重镇,还未看见城郭,就听见一声声清脆的驼铃声,骆驼商队一支挨一支地进城,此时正是春天万物复苏的时候,三月(农历)刚过,一阵阵山风吹来,伴着驼铃声,让马充有种不真实的历史感。
过了永定门,就进入绥德县城了。也许是因为地处边塞,街道上行人和商贩并不是很多,但是建筑一排排整整齐齐地码在街道两侧,边上是高高的城墙,城中心建着巍峨的城楼,有种塞上独特的壮阔气息。
待马充一行人到了县城宅院刚安顿下来,马遂就领着马冲走出了院门。
“儿啊,今日就蒙学了,待会见了老师,可不能胡闹,更不准对老师不敬,听清楚没?”
“听清楚了,爹爹。”马遂马充爷俩朝着县城蒙学走去,马遂住的地方离蒙学不算太远,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走到了。
此时,马充正好奇地望着县城的蒙学,蒙学里有一间正房,三间偏房和一个小院子,并不大,也难怪,绥德虽然人不少,但是大部分是戍守官兵和运粮贩盐的商人,尽管人口上万,但是人们对科举取仕并不是十分热衷。
不过,随着私学的发展,绥德县也慢慢起了蒙学,如今也有近二十年的历史了。
蒙学教书先生是一位老秀才,出生在当地,二十岁童生,直到二十七岁考中秀才,之后屡试不中,四十多岁来县城办起蒙学,如今已有十余年了。虽然出了几个童生,可是还没有一个考中秀才。
跟随马充一起读书的还有三个孩童,只不过全都是正常年龄的小孩,还有十几个稍大一点的孩子。马充他们四个和老秀才在孔子画像前办过拜师礼后,就到了学堂和其他孩子一块读书。
“天地玄黄......好,今日入学的新学童,先学习这四个字。”
“天地玄黄,乃天玄,地黄也......”
老秀才教授马充他们的是千字文,在古代,千字文是比三字经更为系统和高级一点的蒙学教材。
马充正面对着笔墨纸砚正发愁,因为之前只是在小学被硬逼着学了两年书法,现在早就忘了差不多了,听见老夫子说了今天只学四个字,才放下心来。
随后,马充跟着老夫子有样学样地磨墨,提笔,练字,嘿,还别说,写起来还挺有感觉。
老夫子本来对四五岁小孩子的学习热情并没有抱有什么期望,顺着马充四人看去,发现除了马充,其他三人正在磨磨蹭蹭地磨墨,只有马充提笔沾墨,似乎要开始写字,不由得眼前一亮,便踱步从讲台上朝下走来。
看着马充一笔一划地写完四个字,虽然入不了眼,不过对于五岁的孩童来说已经难能可贵了,但又转念思索片刻,随后开口说道:
“马充,手腕要悬在空中,笔要竖直,为师是怎么教你的?嗯,对,保持这个姿势再写五十遍。”
马充早就看见夫子从讲台上下来,想着他看见自己写的字,怎么也要夸上两句不错时,听见老秀才的话,差点把笔丢掉,哎,我写的这么难看吗?内心十分纳闷,可又不敢多说什么。
老秀才看见马充乖乖纠正姿势,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小动作,心中不由得暗暗点头。
“好,今日继续学习孔子家语的子路问学。”
“哗哗哗”只听见台下后面大一点的孩子一片翻书声。
“......”
“子路见孔子,孔子问曰:“何好?”对曰:“好长剑。”子曰:“无非此问也,徒谓以子之所能,而加之以学问,岂可及乎?”子曰:“夫人君而无谏臣,则失正;士而无教友,则失听;狂马不释策,操弓不反檠;木受绳则直,人受谏则圣;受学重问,孰不顺成!”子路曰:“南山有竹,不揉自直,斩而用之,达于犀革。何学之为?”孔子曰:“括而羽之,镞而砺之,其入之不益深乎?”子路再拜曰:“敬受命。””
“......”
马充听了半天,不由得想起了被文言文支配的恐惧,不过以后就是要靠它吃饭的,于是打起十分精神,开始侧耳倾听。好在老夫子之后讲解的十分细致,半猜半想之下,知道了文章的大概意思:孔子是劝诫子路学习勤奋的重要性,即使再有天赋也要勤加学习。
马充想到这,不由得对自己的沾沾自喜很是羞愧,于是更加认真练起字来。
其实,子路问学本来就不是马充他们这个年龄学的,是教给那十几个稍大一点的孩子的。只因为他们在同一间课堂,马充他们坐在第一排,大孩子依次坐在后面,完全是马充他想多了。
但是有了这番经历,马充今天也终于能够下定决心一定要考取功名,无论如何,自己还是有十几年的学习经验,再加上自己勤奋一点,怎么也应该有一番成就才是。
不过,今天剩余时间,马充更是受到了老秀才的一番认真照顾,讲台下,马充和他的小伙伴都惊呆了。
上学的日子总是十分辛苦,不过时间也过的很快,一天很快就过去了,马充在老夫子的重点照顾下,也有了长足进步。
“好,今日就到此,明日一早先检查子路劝学的背诵,随后检查天地玄黄四字默写,哼!要是谁还没有熟记于心,就受罚吧!”
不是吧?刚第一天就背文言文,太夸张了吧!马充不由得吸了口气。
不过自己印象中母亲好像有孔子家书,在自己小时候印象中母亲还读过,想到这里,马充觉得也没有难么困难了。
夜幕降临,马充囫囵吃完饭,心想该怎么跟母亲提起看看孔子家书,这时,母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充儿啊,今日夫子教了你们什么啊?”
“教了天地玄黄四字......”
“嗯,不错。”母亲的声音里似乎有些高兴。
“还有孔子家书中子路问学一段。”马充接着回道。
“不错...”等等?这跨度也太大了吧?李氏有些不敢置信。“夫子真的教你们这些了?”
“是的,明日夫子还要检查背诵呢!不过,夫子没有给我们发书......”
李氏心想且不说书是自己带的,再说让这么小的孩童学这个合适吗?但是她又脑子一转,拿出书来让充儿读一读不就清楚了?于是接着对马充说道:
“正巧,娘亲这里有这本书,随后,儿给娘亲读一读里面内容如何?”
“好的。”马充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马充看见李氏取书回来,并把内容翻到子路问学这一页。
马充看了看,还好,不是很长,一晚上差不多能背下来。
于是看着内容开始朗诵起来。
李氏听着马充一字一句诵读,顿时瞪大了双眼,看着书中内容与马充朗读的丝毫不差,因为自己以前并没有教过马充认字,于是对马充所说是今日夫子所授也不再怀疑。转念又想到自己孩儿这么短时间就能学会这么多字,真是聪明!心中也颇为自豪。
“充儿!将来你一定可以中举人呢!”李氏不由分说一把将马充抱入怀中。
“哎!娘!我还得背诵文章呢!”
第二天很快就来了,马充死记硬背一晚上终于背下来了,因此心中一块石头也落了地。可是看到夫子手中厚厚的戒尺,心中也不免紧张起来。
“哼!这篇文章教了你们快有一旬(1)了!还是背不下来!等着挨罚吧!”老夫子在检查完十几名八九岁的孩童后,结果竟无一人能熟练背诵,顿时火起,严厉批评道。
老秀才扫视台下,发现二十几名学童都低着脑袋,要多低就有多低,但是只有马充仍然平视前方,就对马充说道:
“马充,你来!”
老夫子看见马充听完自己的话既没有拿起毛笔,也没有铺开纸张,一点没有打算默写的意思,这时已经完全抑止不住自己的怒气,正准备从马充开始打手板。
可是,随后听到马充开口,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子路见孔子,孔子问曰:“何好?”......”随后,马充便一字不差地背完了全文。
马充背完后,看到夫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心中一颤,赶忙拿起桌前的毛笔开始默写起天地玄黄来。可是见自己默写完,发现老师还是盯着自己,教堂一片里鸦雀无声,心中有些紧张,就开口说道:
“老,老师,弟子哪里背的不对吗?”
“咳,没有,老夫问你,你是昨天听到老夫讲了几遍就记住了吗?”
“不是的,”马充赶忙说道。“昨天,我问母亲要来孔子家书,找到了这篇文章,背诵了一晚上才记住的。”
老秀才听到这才心情慢慢平静下来,以为出了个绝世天才,有过目不忘,一听就会的本事。不过马充五岁就开始学习孔子家书,可见家教不一般,他还能在课后自觉认真研读所碰到的一切知识,更是难能可贵。想到这里,老秀才对马充也多了份期待,看来以后要给马充布置更多的课业了。
“不错,马充能温故而知新,不仅熟用自己所学,更是严加要求自己,提前学会了自己以后要学的知识。你们以后要向马充学习,知道了吗?”
“知道了!”那十几个八九岁的孩童看见老夫子似乎忘记了今日要惩罚他们,心中一喜,对马充也多了几分感激,想着以后要多亲近亲近他;马充身边的伙伴更是对马充敬佩不已,学堂内出现隐隐以马充为中心的氛围。
此话先暂且不表,不过,此刻马充心里面却有些后悔。原来昨天只用学四个字就行了,早知道就不费那么大劲背书了,哎。
马充的求学生涯从此拉开序幕,不过似乎变得更加艰难了......
(1)十日为一旬,一个月分三旬,上旬,中旬,下旬;十岁为一旬:年过六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