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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门前血

来人面上只戴了一面银色面具,在阳光下隐隐泛着寒光。

唯独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淡漠至极,疏离至极。

他淡淡地扫了苏奶奶一眼,目光并未在她身上停留,而是直接转身进入了那座空旷许久的大宅子。

泪水缓缓从苏奶奶眼眶中滑落,直到那人走后许久,她才捡起掉在地上的菜篮子,继续往家里走。

刚刚那双眼睛,和她过世多年的儿子,长得实在太像了。

她甚至怀疑,刚刚那人是否就是她失散多年的孙儿?可是这样的念头一冒出来,她便苦笑着否定了。

她在越城待了十五年,走过这里的每一个街角,也不曾遇见到她要找的人,如今又怎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墨无朝走进宅子后,原本平静的眸子里隐隐泛起一丝波澜,他眉心微微皱了皱,不过只是一瞬间。

刚刚那个老妇……

面具下的脸依旧是没有表情,不过他忽然抬起手,右手的手腕处,有一枚鲜艳的红痣,不大,却很醒目,只是平时的衣物将其遮盖起来了,让人不易发现。

他看了那红痣一眼,随后又将手放下,迈着步子走进房间。

是夜,原本不怎么需要休息的青荀,竟然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在天庭时的事情。

祁渊仙君身受重伤需要入人间轮回的事情,只有天帝天后,以及他这个关系较为密切的人知道。

他和祁渊是朋友,其实也就是因为都修了无情道,平时交流多一些罢了。

当祁渊从司魇那里回来之后,他隐隐感觉到,他的心,似乎有些乱了,所以当听说他滋生了心魔时,他并不太惊讶,只是有些惋惜。

战神祁渊,修为奇高,道心远比自己的坚固,因此他不明白他的心魔因何而来。

天帝让他下界帮助祁渊,他没有拒绝,只当是来人间历练。

可是当他来到人间后,前六年,竟然是没有记忆的,他忘了自己是仙人,只当自己是一个普通的凡间孩童。

他和一名老妇相依为命长大,老妇名叫苏青,是他的奶奶。

苏青待他很好,甚至可以说是将他看得比自己还重要,他在她的关怀照料下生活了六年,第一次体味到了人间亲情。

只是,六年,远远比不上仙人千年的记忆,六岁时的一个上元夜,他终是恢复了记忆。

他是仙君青荀,不是凡人苏令朝。

他下界来是为了帮助祁渊,所以他不能再留在苏青身边。

两人原本是打算经过越城,回到苏青老家。在越城停留休整了几天,恰逢人间的上元节。

他提出让苏青带自己出去,于是,他便趁着人多,离开了她。

一个六岁稚童,孤身一人来到吃人不吐骨头的城主府,然后是暗无天日的训练、厮杀,十五年来,没有出去过一次。

当时的城主姓墨,他便改了他的姓,只不过,无朝,却是他自己起的。

也许是为了舍弃之前六年的一切。

凭借着仙人的天资,他在那里活了下来,将一手巫蛊之术练得举世无双。

三年前,老城主病逝,他继任。新一任城主,是历代城主中能力最强,年纪最轻者。

城主不轻易出门,阴暗的城主府便是他的家。

他开了一间赌坊,名为暮朝,满目的喧嚣却让他的心越来越寂静。

直到他遇见了祁渊和司魇的转世,生活才终于算是有了一丝波澜。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那个叫苏青的老妇,那个青年丧夫中年丧子的可怜人,竟然在越城扎根住下了,等了他整整十五年。

小冬看出来,这几天苏奶奶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好,时常会望着旁边的那座大宅子发呆。

她留了留心,打算今天回家的时候在外面观察一下。

赌坊今日依旧人满为患,她在角落处站了下来,不一会儿,便听见不远处传来嚎叫声。老掌柜连忙让她过去看看,原来是有人来闹事。

遇上这种情况,以往的时候她会选择先听听原委,以此来确认下手轻重。只是这人与旁人不一样,并不先哭诉一番,而是直接掏出一把菜刀,对着众人乱砍。

他是一个体格高大健壮的男子,但从他挥菜刀的招式来看应当是没学过武的。小冬不多想,为了避免他伤到别人,立即走上前去制服他,她单手接住了他的刀柄,虎口处立刻传来酸麻的痛感。

眼前的男人已经红了眼,看见小冬就是一顿狂砍。她费力躲闪着,试图将他手里的刀夺过来。有好几次明明已经碰到了刀柄,但还是因为力道不够没有成功夺下来。

小冬皱了皱眉,光洁的额头上起了一层薄汗,她看着对方,意识到了一件事。

自己的体力……不如以前了。

原本她是不愿对普通人用剑的,只是现在,对面的男人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抿了抿唇,手渐渐伸向身后。这时,对面却忽然传来一声呼喊。

“爹——”

男子浑身一震,挥动菜刀的手渐渐停下来,他看着来人,发红的眼中逐渐蓄满了泪水。

来人一把扑进他的怀里,声音哽咽,眼中泛着晶莹的泪花。

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

“爹……”她抱着眼前的男子,哭得伤心欲绝。

女子一张鹅蛋脸,长得不算太貌美,但还算是可人。此刻她因为哭得厉害,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男人高举着菜刀的手颤抖着放下,轻轻将少女圈在怀里。

“阿兰……”他唤着,眼中有不甘,有悔恨,有不舍,有自责。

他喃喃,看着怀中的女儿,高大挺拔的男人终究是忍不住落下了泪:

“你娘走了……爹又闯下这么大祸……爹,对不住你。”

他将少女从怀中拉出来,轻柔地逝去了她的泪水。

对不起。

爹不能连累你。

他冲少女笑了笑,最后一次,深深地看了她,像是要把她的模样刻入骨髓。

随后他仰天大笑,眼泪顺着眼角落下,在少女惊愕的目光中,将菜刀,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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