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坐落在一片大山边缘处的一座小城,叫做安山县,因临近大山而得名。早上的太阳撒出暖暖的阳光,落在安山县城街上路人的肩膀上。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卖菜的卖力吆喝着,店家门口的小二见了人便唱一声:“客官,里面坐,来杯早茶?”小城四处透露着欢快的节奏。
不过,对于左牧欢来讲,这些与他都没什么关系,他的心情一点也不好。
也难怪左牧欢的心情不好,自从十二岁开始,经历了第一次鬼压床之后,鬼压床便成为左牧欢生活中挥之不去的噩梦,越来越严重。鬼压床很多人都会经历,但绝大部分人是偶尔经历,而左牧欢最近一年是天天如此,而且愈演愈烈。
昨天夜里的鬼压床更是离谱:虽是在漆黑的夜里,左牧欢竟然清晰地看见一个穿着红肚兜的小娃娃从床底下爬出,攀上床头,咧嘴笑着冲他伸手摸了过来!
想到此处,左牧欢下意识的撩起袖子看了看左臂,让他浑身一个激灵的是,左手臂上竟然有清晰的一个小手印。在原地愣愣的站了半晌,左牧欢才再次迈开脚步向前走去。
本来读书就觉吃力,再加上因为鬼压床造成的严重睡眠不足,功课越落越多,眼见此路行不通,左牧欢干脆离开了私塾,不再读书。因为此事左牧欢还跟父母大吵一架,望子成龙的父亲再加上气急说出了“如果不念书就断绝关系”之类的气话。年少气盛的左牧欢立即还以“成功路多,非锦衣不还乡”的话,便离家出走,没告诉任何家人朋友偷跑来了安山县城谋生计。
不过让左牧欢意想不到的是,鬼压床愈演愈烈,已经变为天天如此了。导致他白天精神恍惚,干起活来无精打采,错误不断。这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左牧欢已经换了三份营生了。只是这第三份营生,怕是也要干不成了,左牧欢已经感觉到掌柜的快要让他卷铺盖走人了。与其等着掌柜的说出让自己滚蛋的话,还不如自己主动点的好,左牧欢在心里叹息着。
来到干活的药铺,左牧欢一抬头便看见站在柜台后面掌柜的那拉长的脸。
“干活老出错,还不按时来铺子,你说我要你有啥用?”因为有些激动,掌柜尖尖的下巴上的胡子一颤一颤地抖动着。
“既然如此,那我不干了!”本来心情就不好的左牧欢怒气一下子变得难以遏制,“现在结工钱,我马上走!”
“好!”掌柜精瘦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笑意,拿了算盘一通噼里啪啦的乱拨后,从抽屉了取了两串铜钱放在柜台上说道:“数好了拿着,不送!”
左牧欢冷着脸拿了铜钱就走,右脚刚迈出药铺,身后便传来了掌柜的声音:“你数数啊,省的回头赖我短你的工钱,哈哈。”左牧欢虽然气恼,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药铺。
为了治好鬼压床,左牧欢想了很多办法,请高人破解、带驱邪符、换住处,甚至请郎中给自己开药,不过所有的办法都没起到效果。到如今,就连挣钱的营生也因此丢失,左牧欢心中的苦闷可想而知。
按照以往给他算命破解的“高人”说法,是被妖邪纠缠上了,可不管怎么破解,都于是无补,左牧欢心中咒骂更是分毫作用不起。
“看来非得要用那一招吗?”在月余前,在找人破解时,那人告诉他一个或许可以破解的办法,那就是当鬼压床再次来临时,不去反抗,或许事情会有所转机。左牧欢试过几次,但鬼压床来临后,那令人有些绝望的恐惧令左牧欢最后都选择了抵抗而放弃。
事到如今,连讨生活的营生都因此没了,左牧欢再无退路,便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尝试一下,“死则死矣,总好过人不人鬼不鬼的天天活在恐惧里!”
拿定了主意,左牧欢回到住处,等待夜晚的降临。眼看日头西斜,临近黄昏,左牧欢特意去酒馆,点了几个好菜,让店小二烧了一壶酒,美美的吃了一顿。之所以如此做,一则壮胆,二则如果万一不测,总是要做个饱死鬼好些。
眼看夜色已晚,喝得微醺的左牧欢摇摇晃晃的回到住处,上了床:“我不抵抗,你又能拿我怎样?来吧!”所谓酒壮怂人胆,左牧欢胆子越发变得大了些,在烧酒的作用下,倦意来袭,很快便睡着了。
毫无意外的,刚睡着不久鬼压床便来了。恐惧、压迫感如以往一般逼迫而来。感觉自己忽然好像醒了过来,象梦又不是梦,眼睛是闭着的,但意识清晰的告诉左牧欢有东西在靠近自己。是人?是鬼?还是其它?左牧欢无法判断,但本能的反应告诉自己,那是给自己带来危险和恐惧的存在。想喊喊不出,想动动不了,恐惧之下,左牧欢本能的便要挣扎,忽的又记起了白天的决定,便咬了咬牙,控制着自己放弃了抵抗。
随着那东西迫近身前,左牧欢心中的恐惧也已经达到顶点,就在那东西要压在自己身体的一瞬间,忽的身体好像轻了很多,恐惧感不再那么强烈。左牧欢有些惊疑,看了看四周,自己所处的环境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心里感觉有些不同,却又说不上来。
坐起身来,四处打量,当回头望到床上时,竟然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左牧欢吓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猛地跳下床来。呆立片刻后明白了过来,自己现在怕是灵魂出体了。那灵魂出体后能不能回到身体里?左牧欢心中惊疑不定,为保险起见,他再次上床躺了下去。
灵魂顺利的回到了身体里面,左牧欢放下心来,坐起身回味着刚在的感觉,又下床走动了几步。发现身体并没有任何不适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再次躺在了床上,强迫自己入睡。当睡着后鬼压床再次出现时,左牧欢没有挣扎,再次灵魂出体了。
灵魂出体后夜幕并没有给视线带来什么影响。带着些许兴奋,又带着一丝忐忑走到了外面。
在月光的照耀下左牧欢感觉自己身体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忍不住向前一跳。“啊!”自己竟然腾空离地近两丈!
从来没有过的经历让左牧欢高度紧张,不过随即便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身体轻飘飘的落到地面,回头一看,自己竟然前进了三丈有余。“哈哈…”左牧欢兴高采烈的大笑出声,又连续蹦跳了好几次。灵魂出体状态下对物体的触感与现实有些不同,地面如同裹上了一层薄薄的棉被,有些软绵绵的。
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一条小河边,“以前还要过桥,现在不用了吧!”向前一跃,身体轻易腾空数米,跳到了河对面。左牧欢兴高采烈,大呼小叫着四处走动着、蹦跳着,体验着灵魂出体带来的全新感受。
“原来灵魂出窍这么有意思。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对灵魂造成伤害?”过了刚开始有些忘乎所以的兴奋新鲜感,左牧欢慢慢的冷静了下来,为了安全起见转身往住处赶了回去。
灵魂回到身体后,左牧欢兴奋异常,心中有些后悔没有早如此,否则也不至于丢了营生,失去了生活来源。直至过了近两个时辰,才又有了倦意,便躺下睡了过去。等第二天早上醒来,让左牧欢喜出望外的是,后来睡下,鬼压床没有再出现,竟是一觉到天亮。
如同久旱遇甘露,一度让自己离开学堂,失去生活来源的鬼压床竟然就这样解决了。左牧欢忍不住大喊大叫,开心的蹦跳着。
“咚咚...”正在蹦跳过程中,左牧欢隐约听到一阵敲门声。打开院门,门外站着一位手拿亮黑色拐杖的驼背老太太。老太太见了左牧欢神情不善:“小伙子,不知道安静点吗?把我家孙女都吓哭了。”
“不好意思,老奶奶,我下次注意。”左牧欢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
老太太端详了左牧欢一会道:“遇事切勿大喜大悲,岂不知福祸相依吗?年轻人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一边说着一边转身进了隔壁院子。
此时的左牧欢心情大好,也不计较,陪着笑脸送老太太离开后,哼着小曲回了院子。现在左牧欢干活挣的再加上离家出走时带的盘缠,存下的铜钱足够接下来两个月的开支。左牧欢的年龄正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时候,左右一想,干脆先玩上些日子再说。
接下来的十来天里,左牧欢白天四处游玩一圈,然后就回到住处静等夜晚的降临,等得入睡鬼压床来临的时候,便灵魂出体,去体验那别样的感受。
这天早上,太阳透过窗户直直的照进屋内时,左牧欢才醒了过来。从床上坐起,却一阵头晕,身体发软,差点没坐起来。过了老大一会才感觉好了些,心中嘀咕道:“莫不是要发烧?”在药铺干活的时候,药铺里有铜镜,左牧欢每天都会照照镜子,但自从离开了药铺,这十多天里,一次镜子也没照。对于铜镜而言,左牧欢那每月的两串铜钱是买不起的。
心里担心发烧,寻思着照照镜子看看。于是便穿了衣服,胡乱的洗了把脸出了院子。隔壁院子门口,那驼背的老太太正坐着马扎晒太阳。见了左牧欢,便直直的盯着看。左牧欢被看的不舒服,也不理她,径直离开了。而就在经过老太太身边的时候,似乎听到老太太叹息了一声。
左牧欢心中更添烦乱,脚上加快,向最近的小河奔去。小河河水清澈见底,河面平静如一面镜子。来到河边,左牧欢俯下身子,伸长了脖子向河面的自己细细望去。这一看不要紧,惊得左牧欢差点一个趔趄扑倒在河里。只见自己面色苍白,黯淡无光,顶着大大的黑眼圈。这哪是十多天前面色红润的青少年呢?
“这难道是灵魂出体对身体造成了危害?”最大的可能便是鬼压床后的灵魂出体。毕竟年龄才十四岁,左牧欢瘫坐在河边,一时没了主意,一会想到赶紧回到父母身边,向父母求救,但父母在农村整日劳作怕也没什么办法;一会又想到鬼压床的折磨,差点便要落下泪来......
过了良久,左牧欢心绪终于稳了下来,心里安慰自己道:“这或许仅仅是一次普通发烧。”忽的想到出门前遇见隔壁老太太的反应,又想起十多天前老太太嫌自己吵闹找上门来说的什么福祸相依的话。难道那老太太......左牧欢腾地站起,往回奔去,不管结果如何,总好过在这里什么不做的胡思乱想。
隔壁的院子门口空无一人,老太太并不在门口晒太阳,左牧欢心中一紧,连忙走上前去推院子大门,院门吱呀一声开了。院子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也不见小女孩的声音,“老太太说的小孙女呢?”左牧欢心中疑惑,大声喊了声“老奶奶?”却没听见回应。左牧欢心中急躁,也不管许多,便直接推开了房门迈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