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五年的元旦,是两年来王世晟和何沐萱第一个一起过的节日。南京的冬天不比天津,天津虽常常大雪纷飞、北风呼啸,但是南京冬天的冷更加沁入骨髓,即使穿再多的衣服也还是不够。
新年新气象,王世晟决定给一年开个好头。他一大早就爬起来,绝不睡懒觉,然后一头扎进厨房里,给自己和何沐萱准备早餐。
这看起来似乎是一个温馨的故事,王世晟似乎是一个又能赚钱又能照顾老婆的超级好丈夫。但是,我们同时要知道另一件事,那就是——王世晟他不会做饭。
这似乎有点说不通,因为甭管家里有钱没钱,做饭应该是每个留过学的人的必备技能。这里,我们就要分清楚“会做饭”和“能做饭”的区别了,下一碗“鸡蛋面”和认真准备“爱心早餐”是完完全全的两码事。
这不,何沐萱刚打开卧室的门,就闻到了一股烧焦了的烟味……着火了?!只一瞬间,她就清醒了,也不想着刷牙洗脸了,直接冲进厨房。
厨房里,王世晟裹着棉大衣,正扒着一本菜谱仔细看,面前的锅已经冒烟很久了。瞥见何沐萱来了,他还不紧不慢,指着菜谱说:“沐萱你来看看,这菜谱好像不太靠谱啊……”
何沐萱赶紧过去把火关了,跟着一起研究菜谱,最终,两个“能做饭“的人放弃了这种过于繁琐的料理方式,他们决定选择一个更简单更有效的方式——出去吃。
天津的豆腐脑味道厚重,南京的豆腐脑味道明快,都很好吃,都是咸的(没错,是咸党)。吃完早饭,何沐萱表示自打离开天津以后,再也没听过相声了,希望能买个糖葫芦,找个茶馆,听一天的相声。
进入茶馆,找个并不很显眼的位置,点一份绿豆糕,泡一壶龙井,且听台上的老先生说一段南派相声,生活竟是滋意了起来。
只不过,好像又看见熟人了,前面刚刚坐下去的不正是陆晓雯么。不过这次,王世晟不想再发生去年那种事情,他赶紧瞥了一眼旁边的人,是常江的背影没错了。
既然是常江,不如坐一张桌聊聊吧。
王世晟走过去,常江和陆晓雯都没发现身后来人了,正互相剥干果。王世晟轻轻敲了敲常江面前的桌子,道:“常秘书今天也出来看相声啦?”
然而,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常江”抬头并不是常江,这个背影酷似常江的年轻人长着和常江完全不一样的脸。
一瞬间气氛变得诡异起来,看着对方疑惑的脸,王世晟的笑容干在了脸上。
那年轻人不认识王世晟,便道:“我不姓常,你找错人了吧。”
陆晓雯赶紧打圆场,先是跟王世晟问好,然后把年轻人介绍给王世晟——那是利洋造船厂厂长的三儿子赵泽鑫公子,刚刚从法国留学回来,是她的新客户。
和赵公子客套一番之后,王世晟“夸了”陆晓雯一句:“假期不忘工作,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员工啊!”
假期结束,某次一道回家的路上,王世晟终于是忍不住问了常江一句:“你喜欢陆晓雯吗?”
“喜欢啊!我这辈子就喜欢她一个了!”常江脸上洋溢着幸福。
“那……你觉得她喜欢你么?”
本以为常江会说“那肯定啊!”,出乎意料的,常江沉默了,脸上的幸福也消失了。
“嗯?你觉得她喜欢你么?”见常江不吱声,王世晟再问一遍。
结果,常江别扭半天,吐出一个:“……不知道……”
完了啊,这都不知道了,还说啥呢?王世晟没话说了,他开始同情这个年轻人。
见行长开始用怜悯的眼神看自己,常江赶紧一把拉住对方:“行长,帮帮忙,帮帮忙。”
“帮啥?”
“帮我让陆晓雯只喜欢我一个。”
“……”只喜欢你一个?人喜不喜欢你都要打问号,还只一个?王世晟也不知道常江哪来的自信,只好问道:“你知道她喜欢啥样的么?”
常江便把他看出的陆晓雯喜欢的特点罗列了出来:有钱、长得帅、温柔、有才……
“你觉得你符合几点?”
“我觉得我除了有钱,都应该符合吧。”
“那你好好赚钱就是了。”
“呃……”常江当然知道这事儿不是好好赚钱就真的可以的。
常江也不是傻子,他早就看出来陆晓雯身边各种蝴蝶蜜蜂围绕,那些老板、公子哥、大学生,一个个的,要么有财要么有才,要么有才又有财,他常江跟人家一比就黯然失色了,各方面都有点东西但没一个方面突出。
自己在陆晓雯心里几斤几两,他常江门儿清。
记得去年中秋的时候,他带着陆晓雯出去吃饭,喝了不少酒。陆晓雯喝高了,回家路上说话停不住,拉着他就跟他说:“你知道我最喜欢的人是哪种么?”不等常江开口问,她自问自答:“我喜欢行长那样的,行长符合我心中完美丈夫的一切标准,有钱又帅,对人温柔有礼,做事雷厉风行,年纪轻轻就沉着冷静有大智慧!最关键的是,他和我周围那些贪财好色的臭SB们完全不一样!”
“……”常江听了心里在滴血,陆晓雯喜欢行长那样的并不稀奇,但是把自己也划进臭SB就有点让人难以接受了,他忍不住问道:“常江也算是臭SB么?”
陆晓雯一听,挥了挥手,道:“他不算,他顶多是傻。”
不知怎么的,常江听了,心里,还有点……高兴?,??
常江再趁机多问几句:“那你咋答应常江跟他处对象呢?咋不去找你行长呢?”
说到这陆晓雯竟然一屁股赖在地上,哭了起来:“我去找王世晟,他肯定不要我啊,他有何沐萱啦,我再找他他会疏远我甚至讨厌我的,我不希望他讨厌我!”
“那常江呢?”
“常江……他人挺好的,但没感觉,没感觉你懂吗?”陆晓雯说道:“他是秘书,是行长身边的大红人,跟他走进一点也能名正言顺跟行长走近一点吧。”
常江的心彻底被刀割成了两半,他自己都想哭,却还要安慰坐在地上哭的陆晓雯。好不容易给陆晓雯送回家,他一人顶着冷风抹着眼泪回家了。
那一晚,常江走后,陆晓雯也没睡着觉,她是海量,能干翻毛子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喝醉。所谓的赖在地上不起来还大哭都是假酒疯,她清醒得很。她虽然看起来水性杨花,但是那也都是假的,她是在找一个跟王世晟“无限接近“的人,只是找了一圈一圈又一圈之后,她发现没一个哪怕“有一点”接近的人,而且这些人大多都是看她年轻漂亮跟她玩一玩,并不会真的想跟她结婚。
时间长了,她也觉得灰心,再看看身边的常江,竟然同病相怜起来。索性借着酒疯,把心里话都说出来,让常江自己走好了。
然而……她意想不到的是,第二天常江好像压根儿没记得有这事儿一样。
真的是个傻子!这是陆晓雯对常江新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