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陆晓雯又回到了宣成，她莫得选择，只有宣成还愿意让她去。
“你是留学回来的，去上海吧，那里知道你的人少，国外业务也多。”何明洋说道。
拿了任职通知，陆晓雯买了去上海的车票。
临走的时候，常江送她去车站，候车的半个小时里，两个人都想说点什么，但最终都没说出口，就那么的沉默了半个小时。上车前，陆晓雯对常江深深鞠了一躬，道：“谢谢。”
常江点起一根烟，道：“不谢，路上注意安全。”
陆晓雯转身上车，常江又叫住了她：“我还有机会吗？”
陆晓雯一愣，停住了脚步，不知道在想什么，两秒后，她回头：“如果你戒烟的话。”
看着火车驶出站台，常江拿着烟的手微微颤抖，走到垃圾桶旁，他把烟熄了丢进去，也没犹豫，把兜里剩的半袋香烟一起丢了进去。
……
火车越走越快，向上海驶去，陆晓雯告别了南京，告别了宣成总部，也告别了这些日子来的荒唐。现在她回忆起这些事来，从对常江“酒后吐真言”到绯闻传得“满城风雨”，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像梦一样啊……
“我还有机会吗？”常江的告别之语回荡在她的耳边。
她难以想象事到如今，常江竟然还会问她自己有没有机会，她从小到大只见过人们为了利益勾心斗角、工于算计，从未见过如此吃了亏还不放弃的人，他是傻吧？是真的傻吧？
或许常江还问她有没有机会只是因为不知道她当初做的事，还以为她是真的甘愿为宣成当“间谍”。如果常江知道了自己曾经真的是想至宣成于死地，甚至还付出了行动，而且差一点儿就要成功了，那常江一定会改变看法的吧，一定会恨自己的吧？
“他不会。”一个声音突然在陆晓雯脑海里响起，惊得她心脏骤然一停。是啊，常江虽然在和自己的感情中显得无比卑微，但他真的不是个傻子啊！他甚至还很聪明！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当初做了什么呢？
可是，既然知道自己做了这样的事情，常江竟然还能够不计前嫌！如果换做陆晓雯，她早恨死这种人了。这一刻，她反应过来了，以前一直以为是常江配不上自己，现在才明白，其实是自己配不上常江……
眼泪终于是夺眶而出，再也止不住了。
就在她翻找手帕的时候，旁边的大爷递给了她一张纸：“姑娘何事如此伤心啊？愿意讲给我听听吗？”
陆晓雯见这大爷面善，便简单说了：“有一个喜欢我的人，我没在意过他甚至嫌他烦，但他一直对我很好，哪怕我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他依旧问我还有没有机会。”
“你现在怎么觉得的呢？”
“我觉得……我好像挺对不起他的。”
大爷微微一笑：“你是个幸运的孩子，以后就跟着自己的心走吧。”
……
随着陆晓雯的离开，南京城关于宣成众人的八卦之风逐渐平息，茶馆里又开始讲三国水浒封神演义了。只不过，如果你去书店的话，还是能在货架上找到这些故事的衍生品，不少都是作家们对编的比较好的一些作品的再创作，其中不少是何沐萱本人推波助澜搞出来的。而这个系列最全的收集，不出意外的就在何沐萱自己的书架上，闲来无事她就要在家里给王世晟说上一段儿。
何沐萱自己整这些东西本来是觉得好玩，那么多故事，真真假假的，图一乐就完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家看得开心了，版费还能捞一笔，她从没想过真的会有人把这些东西当真。
直到有一天，何沐萱见了一个儿时玩伴，叫秦茉，这个秦茉本科在奥地利留学，学了金融，现在在一家西班牙银行工作。
一见面，刚寒暄完，秦茉就当头问了何沐萱一句：“我听说啊，你们老王家可不得了啊！”
“啊？”何沐萱没反应过来，啥就不得了了？
秦茉接着道：“现在我们那里都知道了，你们家那可是和蒋公关系密切啊。听说你们家的银行，那才是把控国家经济命脉的心脏，什么国立的、中央的那些都比你们差远了，他们不过是表面上整理疏通民国经济的劳力，你们才是影响着民国真正决策的大人物啊！”
“啊？！还有这种事儿？！”何沐萱感到震惊，自家向来是被管得严严实实，每一分钱从哪来到哪去都要和上头报备，啥时候就成了翻云覆雨的幕后大佬了？
秦茉摆摆手道：“别装了！全天下都晓得，民国法币改革，你们带头推动的吧？难道没有在里面捞好处？而且你家那位，还是中央银行的监事。现在经济衰退，那么多银行都倒了，你们反而在上海开了一个分行，你们钱哪来的？”
“诶，我们差点倒闭你是没看见啊！“何沐萱直接笑了出来，这都哪跟哪啊。
“得了吧！我不会信的，你们家到底在金融圈，或者说整个商界埋了多少眼线？放了多少间谍？你们凭借着在美国的势力，是不是连日本人也要对你们退避三分？”
听到这问题，何沐萱简直哭笑不得：“我们哪有那本事啊，你都哪来的消息？”
秦茉随后得意地把陆晓雯作为商业间谍帮宣成搞垮了汇利的故事讲了出来，还说：“证据确凿，你们让陆晓雯搞垮了南京城最大的对手，让汇利行长吃了枪子儿，还不承认？”
“这……那都是故事……”
“没事儿，我不会说出去的！这种事儿也就跟你问问，以咱的交情，我不会挡你们路的，我懂！”秦茉说罢，露出一个会意的笑容。
你懂？什么就你懂啊？你懂什么了啊？啊你不要瞎想就觉得是真的啊！
但这还不是最让何沐萱尴尬的话题，毕竟这些故事相当一部分也是何沐萱自己一手推出去的，谁尴尬她也不能尴尬。只是秦茉作为一个和何沐萱不相上下的损友，接着又问何沐萱是不是跟王世晟关系貌合神离，给她出钱办药厂是不是一种“补偿”，为了继续这段“早已破碎的感情”？
“不是啊，没有的事儿，别瞎说！”何沐萱当即否认三联，“我们好着呢。”
“煮熟的鸭子，嘴硬。我越来越同情你了沐萱！”秦茉竟露出怜悯的表情，“本来作为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子，现在居然要为了这些生计奔波，我知道你有苦说不出的。真的，要我说啊，大好青春，再找一个，他王世晟都敢找，你有啥不敢的？反正他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OMG，真是可怕。”何沐萱赶紧拉住对方：“现在外界都这么想了？”
秦茉想了想：“也不都是，毕竟道听途说的。只是大家都觉得这种事情很震惊啊！所以我来问问你，是不是真的。”
“不，不是真的，那都是传说，还有别的版本你们咋不信呢？”
当然了，不管何沐萱说什么，人们都更愿意相信那些深居简出的高层人士是冷酷无情的，是视人命于无物的，是把世界玩弄于股掌之中的。
算啦，无所谓啦，何沐萱也不想多做辩解，她想起了父亲曾经跟她讲的故事，历史啊，就让它扑朔迷离去吧，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总也不过是他人来讲，是后来之人讲，自己有时候反而成了一个看客。嗑点瓜子儿，乐呵乐呵，真的就不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