撂倒了杰克,王世晟一把丢掉手枪,过去把何沐萱拉起来。何沐萱一拉住王世晟的手,就发现他的手心全是冷汗,整只手也发凉。查理也爬起来,过去问问看王世晟和何沐萱有没有受伤。
从杰克出现到被击倒,整个过程看起来漫长,其实还不到三分钟。
三个人走回餐桌,何沐萱扶王世晟坐下来,和查理到桌子后面看有没有人受伤,发现死死护住自己老婆孩子的两个议员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要么是子弹擦着胳膊或脸划了过去,要么是桌子倾倒的时候砸到了头面,也算是捡回一条命。只是本来坐在正对面,也就是被桌子挡得最好得那个议员此时不见了踪影。
“温斯顿呢?”查理问道。大家大眼瞪小眼,没人注意道温斯顿不见了。
“我已经打电话报警了!大家还好吗?”温斯顿从屋里跑出来,满身的沙子,头发也乱糟糟的,显然是在刚刚一片混乱的时候跑进屋子打电话去了。
很快,警车和救护车就来了,受伤人员被一起拉上了车,也包括躺在地上摊成泥的杰克。
……
因为是打在了肺上,再加上送医及时,杰克并没有丢掉小命。他清醒过来之后就被警察局问话了,他承认自己是一个杀手,目标是王查理和三名议员,但是他拒绝供认主使,甚至可以说,他自己也不清楚主使是谁。
警察搜出了杰克收到的支票,本来打算对着查过去,却发现这个支票的账户的开户人是个假身份。想来想去,查理也寻摸不清自己有什么仇家,而且仇到竟然连自己的美国朋友也不放过。
那三个议员就更懵了,自己向来老实做人、低调做事,也不是啥大官,咋就突然有人要杀自己呢,他们的口供很一致:“我带着老婆孩子,在度假村,吃着火锅、还唱着歌,突然就被枪击了!”
大概是个极端种族主义者吧,不仅对华人有意见,连与华人友好的美国人也不放过。但是这样根本锁定不了嫌疑人。这个案子只好搁置,等再有新的线索的时候再追查。
……
查理包圆了所有人的医疗费用,本来好好的假期,一下变成了血色派对,任谁都呆不住了。查理握着躺在病床上的王世晟的手,把悲伤、愤怒和感激一起聚集在了脸上,义正词严地跟堂弟说道:“老弟啊!哥这条命是你帮我捡回来的!以后有啥事儿哥都二话不说帮你,就按中文里说的‘上刀山下火海’都成!只要你跟我去洛杉矶,咱一起发展农业,要什么技术、资金、人才,我都帮你搞定它!不用你烦心!”
王世晟笑笑,心里却觉得:当年第一次来美国是留学,被抢劫,大冬天差点没能看见第二天的太阳;这第二次来美国是办事儿,被枪击,大冬天的差点没能看见第二天的太阳。这要是第三次再来美国……指不定还要发生点什么……大概是自己跟美国八字儿不合?
算了算了,别看民国现在战乱,怕是自己待在民国还比待在美国活得久。
等王世晟和何沐萱回到民国已经快要到一九三六年的春节了,春节他们又去了何沐萱的老家,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去年出书的事情,王世晟觉得有些写得太夸张了,这样对很多当事人都造成了不太好的影响,特别是陆晓雯,人姑娘都差点跳楼了。
谁知何父何逸莘解释道,自己和何沐萱选出去发表的故事没一个是那样夸张的,“我是个做历史研究的人,怎么可能写些无中生有的东西呢?”何父说道,“我都是按着你们家里那些事儿来写的,不存在的事情是不写的。你看到的那些很夸张的故事啊,都不是我们写的,但是它们接受度比我们发行的书的接受度高得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传记总是比不上戏说的。”
“所以啊,我才要去找那些故事,不论什么派别,都找了来。”何沐萱接着说道,“然后我再找人写咱自己的东西,如果我自己不写,那么那些没头没尾的故事就成真的了,就算没多少人接受,但是得存在。”
这倒也是,纵观何沐萱自己发出去的那些书,基本上都是在和几大流派唱反调,虽然她没事儿跟王世晟讲两段江湖传闻,但她出的故事里没有这些……当然了,也可以遇见,她并没有收到多少版费,印刷费据说至今还没赚回来。
去年年底,两个大的亲日派人物都“倒台”了,或者说自己辞职了,不知道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还是一件值得担忧的事情。隐约的,何父何母只觉得战争的脚步越来越近了。
何家一家都是奇人,何逸莘自从听到了两大亲日人员辞职的消息就开始愁,倒不是因为何逸莘是个亲日派,他是觉得亲日派力量一旦减弱,战争就会更加的来势汹汹,民国现在真的做好准备了吗?他觉得没有。
“最晚两年内,日本人肯定会出兵,要么从东北,要么从上海,必是生灵涂炭呐。”何逸莘说道,“你们啊,赶紧想想退路吧,南京离前线太近了,成为战区是迟早的事情。”
王世晟随即表示已经打算把宣成搬去上海租界了,还问老父母要不要一起走。谁知何逸莘和老伴一致认为自己不会走:“我们世代在此已有百年,所有积淀都在这儿了,若是国破家灭,也定是与家国同兴亡。”
还不等王世晟再问,何逸莘就说道:“我们一把老骨头了,已经快要随着时代走向终点了,该做的事都做了。但你们不一样,你们是年轻人,有新的思想和认识,该做的事还没做完,只要人在,国家人民就有希望。世界终归还是你们的。”
何逸莘晃晃茶壶,再给每个人添上新茶,说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其实苦不苦,跟兴亡关系不大,只要是百姓,就苦。”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目前虽然大家都不缺钱,甚至王世晟他还很有钱,但终归算到最后还是百姓,战争一打,民国不会管他们的,也管不了他们。最后大概率是战争打到南京之前,委员长或委员长手下的人召集大家开个会、捐点钱,然后撤退。这些在这边经商、开厂的人,就算想走,东西也搬不走,最后不是毁于战乱就是被日本人接管。
“其实啊,我倒不是很担心民族危亡。”何逸莘说道,“我们中华民族绝不了,历史上大风大浪太多了,外族杀到中原当皇帝的也太多了,他们很多都有自己的文化和文字语言。但是到最后怎么样呢?不也都成为了中国各民族中的一个么?虽然我们现在枪炮不厉,但是我不担忧,因为我们的包容性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
“所以,您觉得日本人一定会失败?”王世晟问道。
“他们要么失败,要么在百年后成为我们另一个民族。”何逸莘说道,“我不懂军事政治,但是从历史角度来看,这是毋庸置疑的。”
“只是……”何逸莘接着说道,“无论最后是哪种结局,都会死很多人。没有人会在战争中获利,倒霉的都是普通人。中华民族不会失败,但是民国的百姓,也包括日本的百姓,都要付出太多本不须付出的代价。家国民族的话题太大,我的能力只能够关心民这一个字。”
民族民族,先有民后才有族,在何逸莘眼里,人民总是像小白兔一样无辜的,如果人民有了问题,那一定是因为领导者上梁不正。
“只有一个人,还能于悬崖之际拉住日本这匹马。”何母品了口茶说道,“高桥是清,但他已经81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