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私自篡改梦境？”罗恩有些疑惑，用手指敲了敲男孩的额头，“那为什么你们进入梦境狩猎比拉纳？这种行为一样会改变梦境。”
等到男孩的眼睛闭上，他才继续说道：“这个男孩叫做梁知新，是一个昌南城区的孩子，因为家庭不和而离家出走，今天是他出来的第十二天。”
“靠着从家里拿出来的两百块昌南币活到了今天，作为一个才过十一岁生日没多久的孩子，能撑到现在已经值得称赞了。”
“直到今天也是饿到实在没办法了，才进了贵宾车厢去偷一位客人的钱包，最后还被你截下来了。”
“你想把他送回家？”罗恩笑了笑，“我问过他是否想回去，他果断地拒绝了。”
“他的家庭能把一个孩子逼到离家出走，而且对离开毫无悔意，你还要把他送回去？”
顾空沉默下来，心底承认自己被问住了。
“你能保证他好好地继续活下去吗？”罗恩盯着他，目光仿佛要穿越人心，“猎人大人？”
“你是在推他进火坑！”
少年也蹲下来，摸了摸梁知新的头，把他唤醒。
“你了解昌南吗?”顾空瞥了一眼罗恩，从口袋里取出方形的催眠糖片，让男孩吃下，把他送进真正的睡眠。
“昌南是一个很奇怪的国家。”少年轻轻把手放下，“它表面上看，虽然由教会作为上层阶级，但实际上并没有太多的教义去规定人们的行为。”
“我们的信仰明面上是火焰与齿轮。”顾空拍拍地上的灰尘，然后往后一坐。
“我们相信火焰与齿轮能够给予我们力量，我们也相信它们是我们能够崛起的原因，但实际上，真正给予人们力量的，就是人们本身。”
罗恩静了下来，也坐下来听他说话。
“你没有在这里生活过，你不懂。”
“昌南是有人间烟火气的国家。”顾空咧开嘴，带着些许自豪。
“虽然听起来很奇怪，但大部分昌南人是什么神灵都拜的。遇到麻烦事情了，通常是能想到什么神灵就拜什么神灵，希冀能够得到保佑。”
“我觉得，这是因为我们不习惯虚无缥缈的东西，所谓的信仰——火焰与齿轮也是现实中切切实实能摸得到的东西，也是我们本身，我们解决问题从来不靠拜神，而是靠双手。”
“我们信自己，也信昌南。即便平时隔条村都会打架，但是遇到大事却是意外的团结。所以今天昌南才能够独立地站直了身子，面对别的国家不用卑躬屈膝。”
“我只是一个人，可能不代表所有人的意见，但我想，刚刚说过的话，应该有一些是对的。”
“我觉得在现实中做出一定的引导，这个孩子即便不依靠家庭，也能够活下去。”
“因为我也是这样过来的。”
顾空一笑，补上一句，“虽然还有个拖油瓶。”
“私自篡改梦境，靠‘作弊’一样的手段改变人生，是不允许的。”
“我会照顾这个孩子，先就近安置好他，再考虑他的意愿，留在当地的话，教会会处理这件事情。如果回昌南城，我会帮他另寻住处。”
“你是幸运的。”罗恩没来由地来了这么一句。
顾空歪着头，猜到几分意思。
“也许吧。”
两人各自退出梦境，顾空从厕所走出，注意了下时间——凌晨三点二十四分，确认男孩的安全之后，才匆匆回到自己的车厢。
早上八九点就能到山头镇了。
自己原本坐着的位置有些许光亮。
少年坐了回去，看见了睡眼惺忪的那珂。
“回来了？”那珂压着声音，免得打扰其他人修昔，又打了个哈欠，“发生什么事情了，半夜都不能好好睡个觉？”
“可我这一行就是在人家睡觉的时候才干活啊？”顾空笑了笑，然后慢慢地把事情给好友讲了一遍。
“梁知新这孩子虽然说很可怜，但是我们有能力解决这件事情吗?”那珂突然严肃起来。
“先照顾起来吧，遇见这么一件事情，你能忍心抛下他吗？”
“老毛，我们确实是幸运的。”
“我也知道。”顾空叹了口气，“但我没有办法不管。”
“这一次你做主，下一次你要问过我。”那珂眼神黯淡下来，“你没有能力帮助所有你想帮的人。”
顾空想起一些事情，望了眼那珂，目光相撞，各自也都明白对方的心思，于是互相沉默着。
···
早上八点三十六分，火车准时到站。
山头镇。
这里因为地势低平，小镇整体建在一座小山头之下而被命名为山头镇。沿海，所以商业往来会比较多一些，相对而言，吃饭时候的规矩也就要少一些。
顾空走在最前面，那珂最后，中间夹着罗恩和梁知新。
梁知新最初并不愿意下车，甚至认为顾空和那珂是诱拐小孩的人贩子。直到亮出秩序部的长剑标志之后，他才愿意与两位少年交谈。
“你们要送我回家吗?”这是他的第一个问题。
“你想回去吗?”顾空故意保持着距离，维持男孩的安全感。
“不……不想。”他抱住脑袋，不断颤抖——像是在害怕，衣袖被拉直，露出手臂的肉来。
这个时候两人才有机会看见他的一截小臂，条条青紫的痕迹遍布，像是茄子被切开了一道道半指宽的口子。
“那我们就试着带你去能够生活的地方。”
四人一齐下了火车，先找到一间民宿落了脚，吃上一顿山头镇的特色美食。
至于为什么一贯吝啬的顾空舍得出钱……因为听说可以报销。
自己的任务要到晚上才能推进，在这之前他想先把梁知新的事情解决掉。
饭后，顾空出门找到了当地的教会派出所——全称是“教会派出工作人员所以安心吧”，缩写“派出所”。（编纂勿认真）
山头镇派出所表示愿意接收梁知新，并且提供包括教育和生活的一系列帮助。
顾空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回到民宿，和梁知新大概说了下情况，男孩却只是呆呆地看着他，没有什么反应。
“就这?”他最后憋出这么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