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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说书人

时光匆匆流逝,倏忽已是五十六年后,距离千峰寨大约一百多公里地,有一繁华热闹之地,名为离渊城,城中数家茶楼,偏一家客如泉涌,源源不断,人来人往。

原来呀,这家名叫溢香楼的茶馆内有一说书先生,先生说起故事来惟妙惟俏,活灵活现,情节引人入胜,听客往往如身临其境一般。

也正是因为如此,茶楼常常聚满了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听众。

且说书先生有一特点,就是从不虚构,他说的故事往往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但明白的人都明白,这从说书人嘴里说出来的故事,往往都是三分真实,七分杜撰。

先生手掌往桌上一拍,发出一声巨响,这是他讲到精彩部分的时候惯有的动作,每每这个时候,台下的听众就会异常的安静,说话的声儿没了,嗑瓜子的声儿也没了,大伙儿安安静静目光聚在先生身上。

先生“呔”了一声,道:“好家伙!那群镖师不仅在半路上斩杀了朝廷的官员,更是胆大包天,将沿途护送回朝的那些黄金和良驹占为己有,从此以后那群人就上山为匪,占山为王去了。”

“据说,就连朝廷上派出的高大将军,在短时间内也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那群镖师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无任何蛛丝马迹,不过即是大将军,自然不会无功而返,不过如何找到那伙人的藏匿地点,又如何对付他们,我们且天下回分解吧,今天就到这儿。”

说着先生抿了一口已经凉透了的茶水,就要下台去,众人说道:“诶,再说说,再说说呀。”

先生摆手道:“不能再说了,今儿个说完了,明儿个还有谁来呀?”

一青年突然问道:“先生,那朝廷派出的高大将军是不是就是我们城里高家的人呀?”

先生眼看大伙都饶有兴趣的模样,又觉得这种事情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反正是好事儿嘛,就说了吧,便道:“不错,那高大将军,便是督军府的老爷子了。”

青年又道:“原来真是如此啊,那先生您之前有说到过,那伙镖师的头头是高老太爷好友的弟兄,那那个镖师是不是也是咱们城里的人呢?”

先生点了点头,后意识到了不妥,随即立刻摇头道:“这……不可说,不可说。”

“为何?”青年问道,“方才先生点了点头,难道不是证实我的猜测吗?”

先生依旧装聋作哑,装痴作傻,默不作答。

青年眼看先生态度坚决,想来自己也得不到答案了,便也没想在追问,反正他也自有七八分答案在心中了。

就在全场死寂的时候,一少年清朗高亢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了,他道:“不过一群乱臣贼子,还有什么说不得的?”

先生闻声望去,只见大堂左侧接近门口处的位置上,有一身着红色长衫的少年,眼看少年年纪不过十五六岁,容貌虽还稚气未脱,却已是眉清目秀。

且不提这人长得美丑,先生看人先看行头。

他的长衫上,有隐约可见的牡丹花样的纹,还有那墨玉制成的扣,先生心中暗道:“富贵人家呀,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哥也来这里瞎凑热闹了。”

大堂里的听客在先生说完下回分解后,就纷纷离去了,现在不过零零散散剩了七八个。

少年此时正往先生这边走来,原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同样年纪的少年。

虽穿着也是上乘,但比起身前的红衣少年,仍是逊色了几分,这人便是红衣少年的小跟班了。

二人至先生身前,道:“先生,我倒想知道,一群叛臣,有什么不可说的,难不成大伙花钱来听你说书,最后却连听的是谁的故事都无权知道?”

先生嗫嚅道:“这……到也不是……只是……”

“只是什么?”少年问。

这时大堂里仅剩的几位客人也已经凑了过来。

先生有些为难,眼神带着些许气愤看向了最先提问的青年。

红衣少年却一把把他的头转了过来,与自己对视。

先生无奈道:“这位小少爷,您就别为难我了,我虽是知道,但知的不多,实在不敢胡说八道呀。”说着,竟然趁着少年松手的时候,转身想要逃走。

少年一惊,随后翻身一跃,越过桌子椅子,打破了茶壶杯子,跳到了先生面前,他抓起了先生一只手,轻轻一反转,用力将先生摁在桌子上。

先生哭喊道:“哎呦喂,饶命啊,我这把老骨头禁不起折腾,骨头要断了。”

少年道:“谁让你想在我眼皮底下溜走的?”说着,他一挑眉,打了个响指,对他身后的小斯喊道:“黎江,把他给我绑了。”

“是,少爷!”黎江答应道,随手扯了大堂里的粗布条子,两三下就把先生和椅子结结实实地绑在了一块儿。

然后少年就居高临下地看着先生,道:“您不说,我就这么一直绑着您,我知道您喜欢打哑谜,吊胃口,就为了每次开讲的时候都座无虚席,但您今儿个遇见了小爷我,把我的好奇心都给引了出来,所以啊,您是非说不可了,你自个儿好生斟酌,啊?”

先生眼看这人非得逼自己说出个所以然才肯善罢甘休,虽不情愿,但只能妥协。

他道:“小少爷,我只是一个说书的,所讲的就是我所听的,这前人没说那伙人叫什么,我又怎么会知道那伙人叫什么呢?虽然我说是不可说,在实际上是不能说,不敢说,也不会说呀。”

“不敢说?”少年问,“为什么不敢说?”

先生一怔,腹诽道:“好家伙,怎么尽会抓重点。”

“快说。”少年道。

先生道:“没……没有不敢说。”

少年叹气道:“老家伙,我已经没有耐心和你折腾了,这天也暗了,你再不说,这天寒地冻的,信不信我把你脱光了扔出去?”

“别别别,”先生道,“我说就是了,不过我可是把话说在前头了,我也是听别人说起的,孰真孰假,我也不太清楚,方才我所说的不能和不会说,是因为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知头不知尾,知其姓,不知其名,而所谓的不敢说,是因为那伙人与咱们离渊城内一大户人家同一姓氏,因此我才说不敢说呀,这一说了,岂不得罪人?”

少年道:“怕甚?你且说给我听,有什么事,小爷给你担着。”

先生道:“也罢,眼看这也没多少人了,就是说了,想来大伙也知晓分寸,不会乱嚼舌根,我就说了吧,那一刀斩杀了官员,带着大伙上山为匪的人,也冠蓝姓。”

大伙一怔,前面的青年就说道:“什么?这离渊城中,姓蓝的屈指可数,最为有名的就是这南街二十九号的蓝公馆了,您不会指他们家吧?”

先生道:“呸呸呸,我可没说,你也别胡说八道,小心惹火上身。”

围观的人一听是关于蓝公馆的,都默默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现如今大堂里就只剩先生,青年,少年和黎江四人。少年已经一脸深沉,黎江便说道:“闭嘴,什么话都敢说,舌头不想要了?蓝家祖上都是当官的,你们知道什么呀?”

先生道:“是是是,这就是我一直不想说的原因呀,你们非逼着我说,我还能怎么办?说都说了,你们放了我吧。”

少年道:“放你也行,不过这种话,我以后不想再听到第二次,还有,这个书,你也别再说了,要么改行,要么说别的,再让我听到,我拔了你的舌头。”

看到先生点头,发誓保证,少年才对黎江道:“给他松绑。”

先生挣脱了束缚后,舒展了一下身体,道:“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说着,就往后台方向跑去,青年也跟着他跑了过去。

眼看四下无人了,少年才和黎江也离开了溢香楼。

边走还边叹道:“造化低呀,真是造化低。”

先生不解,道:“他这话什么意思啊?”

青年道:“我也不晓得。”

后台这会儿一个小年轻探出头来,原来是茶楼的伙计,他道:“还不晓得?自己和恶名昭彰的人同一姓氏,搁谁谁不造化低?”

青年道:“什么意思?”

伙计道:“这……难不成……你们不认得那是谁家的少爷?”

二人摇摇头,道:“谁家的?”

伙计道:“他就是蓝公馆的少爷呀,公馆的二少爷,名叫蓝影琛。”又道:“原来你们不知道啊?怪不得,方才我在这后边儿听你们说话,听得是胆颤无比啊,这蓝二少爷是离渊城出了名的记仇啊,调皮捣蛋,他论第一,没人敢论第二,还好二少爷没怎么你们,真是好运气啊。”

说罢,便拿着扫帚去大堂了。

只剩这先生和青年暗冒冷汗,先生打了几下自己的嘴巴,道:“我这破嘴,我这破嘴。”

青年也道:“怪我,怪我,都是我引起的。”

先生道:“可不是,混小子,你跟着我来后台干什么?我和你很熟吗?我们都要关门了,还不快滚出去。”

青年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哪里,尴尬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说罢,朝门口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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