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往哪里走?”
许钱亦步亦趋的跟着许独清,那些路过的宅院越来越气派,许钱心里生出几分犹豫,叫住走在他身前的许独清。
“嗨呀!我在这仙阳城临时的家啊!对了我叫许独清,众人皆醉我独清的独清,算了,你记得这个口音就行,反正你也不通文章,你叫啥,虽说是个乞儿,总得有个名字吧?”
许独清知道许钱不喜欢说话,一路憋了好久,一直等着许钱先开口,终于等到许钱主动说话,顿时兴奋的转过身子,咧开嘴唇露出一排白皙的牙齿,只是其中一颗门牙掉了,有点漏风。
“许钱,数钱的许钱。”
许钱往后走了几步,拉开与许独清的距离,他还不知道许独清说的是真是假,心中总有些防范。
“许钱,数钱的许钱??我怎么有点听不明白呢?”
许独清皱着眉头有点没明白许钱这个名字的意思,抓了抓脑袋,随后他盯着许钱的嘴巴,刚刚说话之际他注意到了许钱的上排牙,顿时不再纠结自己门牙少了一颗影响他的英武,开心的咧开嘴角,两只眼睛化作一双倒月牙。
“哈哈哈!我终于发现了你不爱说话的秘密了!你门牙都没了!!哈哈哈!数钱!啊不!许钱!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够意思!”许独清摸了摸自己缺了一颗的门牙缝,指着许钱的微张的嘴巴,顿时觉得自己少了一颗门牙再也不是问题了。
“......”
许钱没有说话,只是淡定的盯着许独清,一脸看智障的眼神,心中对他说的话更加怀疑,看着四周庞大华丽的府邸,已经准备万一这小子不靠谱,立刻逃跑的准备,这大门大院的,随意敲门估计会被打个半死。
“咋了?你不高兴啊?算了!少爷我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你不跟着笑的过错了!走!跟本少爷回家!本少爷带你吃香的喝辣的!”许独清笑了半天发现许钱没有跟着笑,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要是在府内,谁敢不跟着笑,他绝对让那个人屁股开花,但是面对救了自己的许钱,他实在没那个心思,毕竟自己的命还是别人救的,自己爷爷一直教育他,有恩报恩有怨报怨。
一想到自己爷爷,许独清顿时觉得有点不对,自己已经从府内跑出来将近有一个时辰了,居然到现在还没有人寻自己,按照以往的时间,这仙阳城早就被找寻自己的兵丁翻了个遍才是,想到这里,许独清心底留了个心眼,大眼睛在眼眶中转了转,走向宰相府的脚步也有了犹豫。
“怎得?编不下去了?”
许钱看到许独清犹豫的步伐,开口说道。
“嗨呀!你不懂!跟我来,这情况不对劲,风紧扯呼,找个地方躲一躲!”
许独清没有争论,而是不怕脏的拉起许钱的手,往人多的中央大街再次跑过去。
就在许独清离开后,一个人影从一旁的府衙角落露了头,盯着许独清和许钱离开的轨迹仔细看了许久,方才离开原地,向一里外的宰相府走去。
宰相府,内府,一处满是鲜花的院子。
琴声从院中传开,一位花信佳人,鹅黄轻纱披肩,淡粉霓裳为衣,眉眼宛若柳叶,琼鼻朱唇,魅惑仿若天生,正端坐在一方石凳之上,素手抚琴。
突然一阵急切的步伐从院外传来,随着院外仆役和丫鬟的阻拦,方才停下。
“二夫人,奴才有坊间趣闻献给您!”
“你这不长眼的!没听见二夫人在抚琴吗?”
却是门外守着的贴身丫鬟小于的呵斥声。
“小于,让他进来吧~”
只见佳人收手,琴声停止,柔弱的声音从她朱唇中传出。
“是~”
一位身穿内府仆役服的年轻人走进院内,在距离二夫人数十步的距离停下,单膝跪下拱手恭敬道:“二夫人,鹅跑出了墙,进了水。”
“哦?那鹅可曾淹死?”
二夫人听到这句话,似乎是听到了有趣的谈资,正对古琴的身子,也妩媚的转过来,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道。
“鹅......被人救了。”
这仆役犹豫再三,方才说出实情。
二夫人听到这句话,微笑的嘴角顿收,转过娇躯,再次抚琴,一声声清脆的琴音回响再院内,半跪着的仆役听到二夫人抚琴,顿时瞳孔变大,满脸是汗,面部微微颤抖,但是就是不敢动。
“那大妇可知鹅跑了?”
二夫人边抚琴,边问,声音在琴声中显得极为微弱,也就她和仆役听得到。
“大妇和少爷去迎接宰相凯旋了,知晓此事之人也就是那伴读小蚊子了。”
仆役听到二夫人再次说话,心中稍安。
二夫人再次露出了微笑道:“救他的人可在?”
“救他的似乎是个乞儿。”
二夫人停下了抚琴,声音提高些许能让外面之人听到:“你带来的坊间趣事,的确有趣,小于给赏。”
“谢二夫人!谢二夫人!”
半跪仆役赶紧惊喜的跪下,连忙感谢大恩。
“去吧!这是你应得的,记住以后这类坊间之事,只许我知道~”
二夫人再次抚琴,不再理会这仆役。
“是是是!奴才一定守口如瓶!”
跪在地上的仆役,赶紧顺着琴声应下,说完就趴在地上往后退了几步方才起身,走出院内,院外也传来小于数银子和那仆役再次感谢的声音。
过了几分钟,二夫人的琴声停了下来,只见她用手支撑着的大腿,身子在起身之时划过一道妖娆的弧线,轻抚去身后不存在的灰尘,走出院内,对着一众女婢和仆役道:“晌午了,都没见到独清那孩子,也不知到哪里去皮了,走,随我去看看!”
“是!”
“哦!对了!小于,我才想起来!大妇与良人去接老爷了,独清那个孩子皮的很,让府中护卫好好看顾一下那些偏僻的角落,让他们好好巡视一二,见到有人在府外鬼鬼祟祟的,直接打杀了,莫让那些仙阳城的人家祸害了我家独清!”二夫人走到一半,似是突然想到什么事情,赶紧对着身边服侍,身穿淡黄大丫鬟衣裳,面容清秀的小于吩咐道。
“奴婢这就去做!”
小于欠身应下,迈着小碎步离开,一路遇到所有护卫将二夫人的吩咐传递下去,一时间整个宰相府风声鹤唳,原本因为大胜而有些松懈的守卫都提起精神巡视起来,期间杀了不少在宰相府邸附近行事诡异之人,让宰相府附近的行人都不敢随意上前行走。
许独清领着许钱走到中央大街的一处巷口后,小心的背贴墙壁,侧身向外露出小半个侧脸,观察些许时间,回过身来,在原地沉默,原本的嬉皮笑脸此刻却严肃非常。
许钱看了眼许独清,通过刚刚许独清的反应和现在的表情,沉思些许,喃喃出声道:“有人要害你?”
“你这小乞儿懂得不少。”许独清没有回头看许钱,只是随口回了一句话,继续侧身观察中央街道的情况。
“乞儿也有生存之道,察言观色便知喜怒哀乐。”许钱听到许独清的话,如同应激反应一般,将乞丐爷爷教给他的话说了出来。
一群身着铠甲的守卫突然出现在中央街道,不断巡逻,将中央街道上的行人不断驱赶,似乎来了贵人,许独清看到后,严肃的小脸才放松下来。
“有道理,但这句话不是你说的,你也没学会。”许独清转过头,对着许钱咧开嘴角,继续道:“走吧,危机解除。”
“你发现了什么?就危机解除了?”许钱难得话多了起来,他很想知道这少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忍不住问出声。
“走吧!知道的多对你没好处,一会儿到了那个街道上,不要多说话,一切听我的,你的身份就是我的伴读书童,知道了吗?”许独清突然交代了几句,没有多说就走出巷口,径直的走向中央大街。
许钱看着中央大街上不断巡逻的铠甲守卫,顿时心里七上八下,在原地犹豫不决,却发现那许独清却没管他,而是继续前行,行走间感觉气势都变得贵气许多。
“算了,跟上去看看,在这城里许久没有遇到乞丐,估计他说的有五分真,那样的话还不如赌一把!”许钱心中暗自给自己打气,也不再犹豫,迈开腿小跑的跟了上去。
许独清感受到自己身边的气息,嘴角露出半边微笑:“嗨呀!你小子上道!正好顶了小蚊子的位置。”
“小蚊子?”许钱不解道。
“嗨呀!没事,你记得,本少爷欠你一个救命的恩情,不会让你死的,但是你现在的身份就是我的伴读书童了!你的恩情,你自己想,想好了,告诉本少爷,本少爷尽力实现,记住,就一个恩情啊!好好想想!不急!”许独清没有回头看许钱,身上的气势却是越来越足,让许钱感觉看到了大贵人,心中没来由一种自卑显露,却被他脑子的冷清生生给驱散了。
“记住了。”许钱在脑子突然的冷清下,回应的声音也淡漠非常。
“嗨呀!你声音里少爷我听不出什么感觉啊?你没情绪的吗?”
许独清有趣的看了眼许钱。
这小乞儿倒是奇怪的紧,脸上的表情从来没有变过,跟个石头人一般。
摇了摇头,便踏入了中央街道的石板路,顿时一众巡逻的守卫转过身子,盯着许独清和许钱,一股杀气顿时传来。
“小娃娃速速离去,此街封了!不准进入,进入者死!”
为首领头的守卫,走出来挡住许独清和许钱的去路冷漠道。
许钱顿时停住了脚步。
看着这些士卒心里不断打鼓。
转过头看了眼同样停下的许独清,只见他在怀里摸摸索索,也没理会那守卫队长。
守卫队长看到许独清在拿着什么东西,看着是个孩子也没多做过激的防范,但是手中的兵刃却是抽出了一半,而他身后的守卫看到他的动作都抽出一半兵刃,一时间杀气汇聚于许独清和许钱的身旁。
一阵阵无形的压力将他们包裹,许钱吞了口唾沫,小腿没来由一阵颤栗,但是随后脑袋一阵清凉,身上的害怕顿时少了不少,他脑袋突然的清凉在今天来的格外频繁,以前乞讨的时候都没有出现过,最近也是乞丐爷爷死了他脑袋才强行出现清凉,将他的情绪剔除。
估计跟自己最近的经历有关,以前他怎么可能直面这些杀气逼人的士卒,换做以前他早就跑了,但是他看到淡定非常的许独清后,心中却没来由的想知道他到底是谁,愣是忍住没有逃跑。
“这个东西不知道你们认得不认得?”
许独清拿出一面比他手还大的黑色,铁质,上面刻着大大的许字,四周雕虎纹的令牌,拿着令牌顶上系着的锦绳穗子,将它显露在守卫的面前,一脸倨傲,期间还给了身边许钱一个鬼脸。
“宰执令!我等见过孙少爷!刚才多有不敬还望孙少爷恕罪!”
守卫队长一看这令牌,顿时大惊失色,赶紧将兵刃送回鞘内,单膝跪地,拱手恭敬道,他身后一众守卫也齐齐收了兵刃,单膝跪下。
许钱心中惊异:“宰执之孙?”
表情也有点呆愣,随后脑子一清,再次恢复冷漠。
“无事!无事!这也是你们职责所在,对了,你们这般大张旗鼓,可是我爷爷回来了?”
许独清将令牌收回仆役衣内,好奇道。
“果然是宰执之孙,孙少爷聪慧非常,正是宰执大胜归来!”
原本杀气腾腾的守卫队长如同换了个人,对着许独清奉承道。
“嗨呀!我爷爷平日就不喜清街之举,除非情况特殊,就像今日,大胜归来,自然得防范一二,这样吧!带我进府,我得跟我的书童换一身衣裳,出去偷玩累了,得在爷爷面前好好表现才是。”
许独清指了指身边淡漠非常的许钱,直截了当道。
“哦?孙少爷竟然是...”
守卫队长听到许独清的话,大笑几声。
话说道一半,看到许独清不愉的眼神,赶紧降低声音,只让许独清和许钱两个人听到:“偷跑出来玩耍,此时出来,孙少爷可真是虎胆,呵呵,虎胆,您这位伴读,看情况,怕是个好手吧!如此多人杀气凛然既然面不改色,难怪宰执放心您出来玩!”
“高手?”
许独清有趣的看了许钱两眼,发现许钱神情依然淡漠非常。
想到许钱救自己时说的话,点了点头:“确实是个高手!你猜的没错!你叫什么名字?”
守卫队长听到许独清这句话顿时大喜,赶紧道:“卑下,寒甲军御字营伍长秦言武。”
“秦言武?好名字,我记下了,对了,伍长没啥事吧?”
许独清伸出右手拍了怕秦言武的肩膀,意有所指道。
许钱在一旁听得似懂非懂,却感觉十分有意思,总觉得许独清每次都是话里有话,而这个秦言武也是顺杆子往上爬的主。
“无事无事,孙少爷的安危最重要,我等这就护着少爷回府。”
秦言武二话不说站起身子,将许独清护在身后,他的属下见到秦言武的动作,一个个都默不作声的将许独清和许钱护在队伍之中,将身后盾牌解下,放在手中,防范意外。
许钱看着周围守卫的动作,暗道:“许独清不是说危机解除了吗?为什么还要人护着我们?”
虽说心中有疑问,但是许钱并没有多说,只是安静的跟着,许独清也没有说话,大眼睛中似乎在盘算着什么,许钱感觉他似乎在预料些什么事情,所以没有打扰。
许钱和许独清在一众守卫的护送下,安全的到达一处占地极为宽广的府邸前,府邸门口两只巨大的石狮子口中含珠,威武非常,朱漆大门将近九尺,加上青色琉璃瓦门顶和门墙顶梁,足足十二尺有余,众人在这般气势恢宏的大门前显得极为渺小,而大门正上方的牌匾似乎是新换上去的,宰相府三个金漆大字向众人展示着这里住的人尊贵的身份。
就在许钱还在震撼与这府邸的恢弘之时,秦言武突然高呼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
“立盾!”
在秦言武的命令下,许独清眼中露出一丝了然,一众守卫突然立起盾墙将他们两个护住,秦言武则是横刀在前,毫无畏惧之色。
几乎在立盾的同时,一阵稀疏的箭雨从府邸大门两侧向众人急速射来,最前方传来秦言武不断用刀砍断飞箭头的声响和他的怒吼声,四周从盾牌上传来清脆的声响和不断后退的守卫,许钱能感受到这些箭雨的力道,几乎就是为了杀人而来,心中似乎明白不少东西。
随着时间推移,箭雨击打盾牌的声音越来越少,秦言武怒吼的声音也渐渐平稳,开始大声提醒府内之人:“寒甲军护送宰执孙少爷回府!尔等速速停手!”
过了一会儿,宰相府的大门才慢慢大开,一位笑容可掬,面容富态,身穿管家服的中年人带着一众身穿黑色铠甲,腰挎长刀,背着弓箭的士卒走出大门,刚才的箭正是他们射的。
老远就大声笑道:“刚刚以为是青原国的刺客,多有冒犯多有冒犯!我说孙少爷怎么可能被那些青原国杂碎掳了去!看来是上天眷顾,这不,安然回来了!奴才许久安见过孙少爷!您可把奴才我可吓坏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得了,永安爷爷呢?怎么是你这二娘府上的管家?”
许独清走出守卫的盾墙之中一脸淡然道,许钱跟在身后,而秦言武则是小心的防范着周围。
“呵呵,这不是老爷回来,与少爷少夫人前去迎接,孙少爷,您既然回来了,那就赶紧去换身衣服,这一身仆役装被少爷发现了怕是要吃板子了。
哎!您府上那小蚊子也太不懂事了,既然连您的安危都不顾,自顾自的在房中睡着了!二夫人正教训他呢!您要不去看看?劝一劝,不然以二夫人对您的担忧,怕是要将他打杀了去!”
许久安低着身子看到许独清,忙的走上前,跪着不断小心拍打着许独清身上的灰尘,嘴巴不听的说着话。
“我府上的小蚊子?小蚊子我可不认识,我的伴读书童在我身后呢!他可是救了我一命啊!我可是被人推落水里,差点见不到爷爷了!我们要回去换衣裳,你就别跟着了!”
许独清拉着浑身发臭的许钱走到一脸愕然的许久安身边,许钱身上难闻的臭味将许久安熏得立刻远离他们好几步路。
“哦!对了!多谢伍长一路护送,你带着今日一同护送的同袍,今日就去黑甲军找许伺虎报道吧!就说是独清让你们来的!”
许独清头也没回,对着秦言武交代了一句,就领着许钱进了那宰相府高大的漆门内。
被拉着进门的许钱,一时间对危险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回头看了眼这朱漆大门,一时间觉得自己以前还挺逍遥的。
秦言武也睥睨的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眼神飘忽的徐久安一眼,便带着兴奋的属下离开宰相府前,心中却是感激许独清没有直呼其名,虽说好奇这宰执府内的情况,但是却不敢深究。
如今因护送孙少爷,简简单单的一里路,就让他们这些在边境出生入死的边军摇身一变成了护卫宰执的黑甲军,从生死无人管的士卒变成精锐部队的一员,这一下的转变是一般边军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有的时候,机缘总是那么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