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跋涉了三日有余,顾贤一行人等终于到了避暑胜地——峤州城。
正处胜春,峤州城内花团锦簇,家家户户都被花丛围绕,人与自然融为一体。蜂飞蝶舞,连空气都变得格外香甜。
峤州的屋宅偏向白墙灰瓦,颇有些烟雨气息。
正巧他们进城的时候,天空飘起了毛毛细雨。但是街上的峤州居民仍旧络绎不绝,像是在感受着上天的滋润
一路奔波,大伙儿也都疲惫不堪,压根没有什么赏景的雅致。顾贤挑了家地段不错的客栈开了间上房,以便大伙儿休息。
房间的卧铺从东墙延伸至西墙,再睡上十个人都不成问题。一群大老爷们儿也不再讲究什么,横七竖八的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也就忘尘洁癖有点重,隔着一张桌子侧身躺着。
一觉睡到午后,神清气爽精神饱满,简直是宛若新生。
养足了精气也就该干正事了。
他们四人兵分四路,走街串巷的打听杨宝泉的下落,可这一找就是一下午。
“这位施主留步,可容小僧打听一番。”
“这里可有一名叫杨宝泉的大夫?”
忘尘彬彬有礼地问向街旁抱着孩子的妇人。
“从未听说过此人,师父还是再别处问问吧。”
妇人还礼,抱着孩子对着忘尘微微一鞠后离开了。
询问了一整个下午,居然查无此人,难不成真的是自己的预判出了岔子。
忘尘还在沉思,街的一头传出争吵声。
“小娘子,陪谁不是就不能陪陪大爷我吗。”
市集上,一个皮肤黝黑的壮汉如狼似虎的盯着眼前这个绝色美人。
只见他丝毫不用力气就抓住了女孩儿纤细白皙的手腕高高举起,银白色的手镯晃晃悠悠,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个壮汉颇有兴趣的挑逗着自己的猎物,看着女孩儿极不情愿的模样起了歹心。
女孩儿怕极了,将清秀的面孔侧向一边,不忍直视眼前这个骇人的巨兽。她只能颤巍巍的不停挣脱着,可一切都是徒劳。
街坊四邻都在看戏,没人乐意站出来替小姑娘开脱。光天化日之下也不知道谁给他们的勇气,也不怕遭雷劈。
“住手。”
清亮的嗓音从人群中响起,众人纷纷给喊话的男子让出道来,原来是忘尘。
对,没有错,老掉牙的英雄救美桥段。
姑娘缓缓抬起头,也在好奇究竟是谁会出手相救。
“我还以为是什么人胆子这么大呢,原来是个臭和尚,怎么着,经念不下去了开始当街抢娘们儿了?”
壮汉兴致勃勃的打趣道,手中还紧紧攥着姑娘的玉臂。
“佛法威严岂是尔等俗辈能亵渎的?”
难得忘尘面露凶光,那双凤眼透露出的杀气直直冲向壮汉。他气势汹汹的朝壮汉逼近,一步掀起一阵气浪,这是忘尘第一次发飙。
“你等着大爷待会儿办了你。”
壮汉玩味的看着手中娇弱的丫头,一把甩到地上,自己迎面走向忘尘。
姑娘被甩在一旁,没有人敢出手扶她一把。
“你可知道大爷的名号?”
“峤州双面虎,陈一鸣!”
壮汉装腔作势故意吓唬道。
其实也不算吓唬,他的名号是个峤州人都听说过。
恶霸陈一鸣,天天干些不要脸的勾当,仗着自己会些拳脚在市集上称王霸道的。
“那你可听过小僧的名号?”
忘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脸鄙夷的看着比自己高了一头的陈一鸣。
陈一鸣盯着忘尘发愣,自己混江湖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峤州有什么武功盖世的和尚啊。
趁着他发愣,忘尘上来就是一脚直冲陈一鸣门面,踢的他是措手不及直接摔了个狗吃那啥。
接着学着计伏成油腔滑调的模样,一字一顿的说出几个字:“甫京武松。”
围观的人不知是先惊叹还是先笑。
这小和尚仅用了一脚就把这么多年无人能敌的峤州恶霸踢成这样,又被“甫京武松”的名号逗得不由自主的捧腹大笑。
武松打虎,原来是这个模样。
“你祖母的。”
陈一鸣突出几颗零碎的白牙还混杂着些血水,狼狈极了。他踉跄的站起,准备朝着忘尘一阵拳打脚踢。
而忘尘亦如一道闪电似的凌空而起,对准陈一鸣光秃秃的天灵盖又是用力一腿,陈一鸣直接嵌在了石板路上。
只用了两招,陈一鸣再无回击的余地,只好捂着腮帮子狼狈而逃,今天这脸可是丢大发了。
众人惊叹的眼光纷纷投向一脸平淡的忘尘,只觉得这个高深莫测的小师傅好生厉害。
忘尘走向被万福搀扶的女孩儿,淡淡的吐了句:“施主快回去吧。”
丫头这才反应过来,收住了婆娑泪眼,对着忘尘屈膝一礼:“多谢小师父救命之恩。”
这个时候从人群外赶来一些健壮的侍卫,看样子是私家雇佣的。他们把围观的百姓遣去,将忘尘等人团团围住。
忘尘心想,看来又得打一架了。谁知这是从侍卫人堆里又钻出来一个与众不同的侍卫,看样子是带头的。
“在下邹承业,多谢师傅出手解围。”
“你们都把凌小姐送回去!”
带头的对着身后不动声色的侍卫命令道。看样子是跟那丫头一伙儿的,忘尘松了口气。接着心平气和的说道: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施主不必多礼,还是快去看看你家小姐可有受伤吧。”
“师父误会,她本是潇湘楼的清倌头牌凌潇湘,在下只是奉主之命护在左右。”
“谁知一个不留神人就不在了。还好有师傅,不然在下回去定要挨板子。
邹承业与忘尘攀谈着,接着又行一礼,问:“不知高僧在何处修行?”
“甫京大雁塔”
忘尘话音刚落,邹承业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似的睁大着眼睛看着忘尘。
“竟是大雁塔的高僧!那在下有一事相求,不知高僧可否一听?”
忘尘自是来者不拒。
“实不相瞒,我家老爷原来也是甫京人士,来到峤州休养生息。”
“可是这阵子总是心悸,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怕是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在下斗胆还请师父移步,为我家老爷诵经驱邪。”
听邹承业这么说来,他背后的主子应该在峤州有些人脉。诵经念佛倒是小事,趁机打听一下杨宝泉的下落可能有点希望。
忘尘爽快的点头答应了,随着邹承业几经折转到了那位老爷的府邸。
“杨府?”
忘尘抬头望着门上的牌匾,甫京来的还姓杨?
应该没有这么巧。
“对,我家老爷杨永宁,是甫京来的草药商。”
“师父,您在此稍后,我去通报老爷。”
邹承业点头哈腰后匆忙跑了进去,没一会儿又兴高采烈的出来了。
“师父久等,老爷请师傅到正厅一叙。”
忘尘点了点头,跨过一尺高的门槛进入杨府。
杨府内到处贴满了符咒,而且还有重兵把守。这杨永宁到底做了什么,何故害怕成这样。
忘尘一边走着一边四处留意,看来杨府并没有那么简单。
到了地方,坐在厅房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衣冠华贵,却掩不住一丝土气。
那正是杨永宁,他看着忘尘来了,立即起身迎接,不敢怠慢。
“这位便是大雁塔的高僧了!”
忘尘行了一礼,又道:“见过施主,小僧法号忘尘。”
“忘尘师父快快请坐。”
“邹承业,叫丫鬟快把茶水呈上来。”
杨永宁像是看见救命恩人似的,遣散左右后坐回太师椅上。
“师父在街上出手相救一事我已然听说,真是感激不尽。”
“此次请忘尘师父来府,是为了给鄙人治一治心病。”
这杨永宁神神叨叨的,眼神里都倾注着哀求。
“天地有因果,引生未来世的善恶果报反作用到自身。还请施主讲明起因何在。”
忘尘一说起佛法就是张口就来。
“我曾是甫京城内一个大夫,数月前有个朝中大臣家眷生产的诊。可是我的一时疏忽用错了药,害得胎死腹中,产妇疯魔。”
“那位大人没有追究,我因惭疚离开甫京,隐姓埋名在这峤州城中。”
“如今心中惶恐,每至夜深人静时总觉得屋里的角落有双眼睛在死死的瞪着我。”
“等我睡着了,就连做梦都是那个孩子血淋淋的站在我眼前!”
“所以,还请师父治我心病,摆脱深渊。”
踏破铁鞋无觅处,原来杨宝泉化名杨永宁。永宁,原来寓意在此。
没想到这个庸医这个时候了还遮遮掩掩,只是下错药,医馆里怎会有陆家家丁的尸体。
杨府侍卫重重,忘尘若是自曝身份怕是会被灭口。先得稳住杨宝泉,出去以后再找顾贤商讨。
“敢问施主是否还隐去了些细枝末节?”
忘尘抬了抬眼,目光投向杨宝泉,语气慢条斯理但却让人不敢再胡说。
杨宝泉一看,这果然是位高僧,这么快就看出端倪来了。
“师父聪慧...”
“那施主就实话实说。”
忘尘的眼神凌厉,看得杨宝泉连呼吸都变轻了不少。
“我本是甫京小有名气的大夫,受朝中陆大人所托照料其夫人头胎。”
“就在待产还有一个月的时候,我的亲兄弟让我给陆夫人下死胎药...如若不肯,杨家九族抄斩!”
“我等本就是草芥微尘,能在世间苟延残喘已是不易,为保全家性命只好做了伤天害理之事。”
“待陆夫人生产最后一日,他们给了我一笔丰厚的回报让我逃出生天,永不回甫京。”
“我这是头回做此等不韪之事,心中揣揣不安!可我若是不从,泉下之人就是我杨家上上下下八十口人啊!”
“陆大人体恤百姓,要是知道可以用自己儿子一条命换我杨族八十多条命应该...不会怪罪我等的吧。”
这话说的让人火冒三丈,忘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这难道就是人善被人欺吗?!世间可还有公道可言?
忘尘眼神变得更凶狠,要不是门外一百多号私兵守着,他肯定要替天行道把这杨宝泉吊打一遍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