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蔡陶的这话倒提醒了熊蜂。
熊蜂搔着头说:“撕?撕?哎呀,对呀。爷就要撕。”
熊蜂:“爷当然要撕,我撕,我撕,我撕,撕,撕。”
小蔡陶眼里藏着笑意,口里忙不迭地哭丧:“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他一转口,指着熊蜂,带着小孩儿恶做剧成功后特有的得意说:“喂,熊蜂,你完了。”
熊蜂:“为什么我完了?”
小蔡陶:“你怀里的那张才是我的。不信,拿出来瞅瞅?”
熊蜂急忙拿出被他装进怀里的那张欠条,展开一念。
熊蜂念:“接骨大夫家住悬瓠城八里铺西羊塘村口——”
果然,这张是小蔡陶求医要找的大夫家住址的条。
姐姐因为生他的气,就把它扔在了他们吃豆腐脑儿的小桌上。
熊蜂怒:“老子我的呢?”
小蔡陶白眼儿一翻:“嘿嘿,你说呢?”
小蔡陶用这两张条,搅浑水后连蒙带忽悠,让他自己亲手给撕掉了。
熊蜂气急败坏,骂起娘来。
熊蜂:“你他娘的找死。”
小蔡陶冷笑道:“熊蜂,那可是你自己亲手撕的。可不干小爷我屁事儿。”
望着一地的欠条纸屑,还有熊蜂憋得又胀又红的猪肝脸,文珠儿心里充满了喜悦。
这个又冷漠的,又自私,不近人情,说话满口****的,噎人不偿命的拧头小蔡陶——
这个让人恨不得一脚踢翻他的熊孩子——
他不是众人嘴里那正义的不顶用的屁——
他是——顶用的。
小蔡陶的态度明显激怒了熊蜂。
他拉出架式,要狠狠地教训这个瘦小纤弱的小蔡陶。
看着熊蜂那像熊掌一样粗壮的胳膊拳头,文珠儿真的有些心惊。
渡口的很多人都亲眼看见过,熊蜂一拳头打倒过一匹马。
熊蜂:“娘的,你找死。”
但文珠儿知道这小蔡陶一定有法子来解决熊蜂。
果然,小蔡陶摆手大叫。
“停!”
“干么?”
“小爷要和你赌上一局。”
“赌,和我赌?”
“怎么,不敢?”
熊蜂大笑:“不敢?哈哈,你知不知道大爷我是干什么的——大爷我就是开赌档的。
这方圆百里,爷在赌上第一精。
大爷平生最爱的就是一个字。
“赌”!
小蔡陶说:“你爱便好。”
“你要和我赌,好啊,赌什么?”
“赌你刚才所说的那句话。”
“我说过的哪句话啊?”
“你和这女孩儿的娘说过的那句话。”
文珠儿的心呯呯地猛跳起来——
这孩子可真拧,他不是和谁有仇。
他是这三个字有仇。
这三个字叫做——
文珠儿娘:“你设局逼赌,欺负好人,你会遭报应的。”
熊蜂:“报应?谁来报应我?”
文珠儿娘:“老天,老天会报应你的。”
熊蜂:“老天报应?哈哈哈哈。有本事你叫老天报应一个我看看?”
对,就是“有本事”这三个字惹到了他。
这个小蔡陶,他就是和这三字儿有仇。
谁说他就和谁对着干?
但是,让老天报应人——文珠儿严重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有本事做得到?
小蔡陶用脚尖在地上划了一个圈。
小蔡陶说:“我赌你若敢站在这个圈里,老天就会报应你。敢赌吗?不敢赌的话,认输走人喽。”
熊蜂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轻蔑地说:“臭小——小少年,想诈我?
嘿嘿,老子平生做恶无数,只知恶人报应好人,从未见过老天报应恶人的事。
就与你一赌。
小蔡陶大叫:“好!”
“若报应不了,嘿嘿,小——小少年,怎么说呢?”
“你可剖我腹,挖我心。”
我了个天,他说话可真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这小蔡陶,怎地这般狠,做事不留余地,话狠不留余情。
并且不是对别人,而是对他自己。
他完全可以说若输了磕头谢罪的话,也比这样的话好。
熊蜂恶狠狠地说:“这话可是你说的——说出来可别后悔?”
文珠儿恨不得立马替他说出来反悔的话。
他以为熊蜂不敢?
那是他不知道熊蜂以前是干什么营生的——
可惜,文珠儿的着急没有用。
小蔡陶白眼儿朝天:“小爷吐口唾沫砸个坑,从来都是说话算数。”
熊蜂站在了小蔡陶用脚划的圈里,他仰起头冲天大叫。
熊蜂:“老天,来,爷就站在这里,有本事,你来报应我吧。”
等了一下。
什么也没有发生。
熊蜂:“哈哈,没有啊。”
小蔡陶:“你要大叫三声。”
熊蜂对天大叫三声。
熊蜂说:“老天,来,报应我吧,报应我吧,报应我吧。”
却是半点动静也没有。
熊蜂:“报应在哪里?”
熊蜂慢慢拔出腰里的宰牛短刀,恶狠狠地冲着小蔡陶狞笑。
夕阳西斜,从房子高高的屋脊一角斜射过来,射在了房前搭着的床单子上。
那床单子的一半在光里,一半在阴影里。
熊蜂站在床单前,手里拿着宰牛刀,像一头要吃人的恶熊。
熊蜂凶神恶煞般地说:“老子之前是宰牛的,当街给牛开膛剖腹没少干。这当街给人开膛剖腹嘛,嘿嘿,就是你了。”
这话好怕人,文珠儿的心呯呯地跳到嗓子眼了。
可小蔡陶却是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
他搔了搔头。
小蔡陶:“坏了,有一个前提条件忘了说了。”
熊蜂:“什么条件?”
小蔡陶:“你要抬起右腿,狠狠地跺地三下。来,抬脚,跺。”
熊蜂抬脚,围观的人都充满了好奇心。
他们一齐给小蔡陶帮腔。
众人喊:“一!”
熊蜂猛地用脚跺地:咚,
小蔡陶:“对了,我还要念念咒语什么的。”
他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众人都听不懂他念叼的是什么?
小蔡陶:“来,再来。”
熊蜂再抬脚。
众人应:“二!”
熊蜂的脚再跺地:咚!
不过仍然没有发生什么。
小蔡陶:“我的咒语念得不够。再念。”
熊蜂:“你个臭小子,你就装吧。看你能装到几时?”
小蔡陶更加大声地念起咒语来。
熊蜂:“哈哈,装神弄鬼,还真像真的一样。小——小少年。”
看来这熊蜂也真是被小蔡陶给怼得长记性了,愣不敢再叫他“小孩儿”。
熊蜂:“你说叫来就叫来?”
小蔡陶大叫:“抬脚。”
熊蜂第三次抬脚。
小蔡陶:“跺地!”
众人呼喝:“三!”
人群中突然有人颤抖地声音在叫。
“鬼,有恶鬼,现形啦。”
“在哪儿?在哪儿呢?”
“天呐,鬼,鬼,真的有鬼啊——”
人群的许多人脸上露出极度害怕和惊恐的神情。
他们的眼睛害怕和恐惧地瞅向熊蜂——
不,是瞅向熊蜂的背后。
文珠儿的眼睛也不由得睁得大大的——但文珠儿并不害怕。
熊蜂的背后,是搭在晾衣绳上刚洗过不久的床单子。
是文珠儿洗的。
那床单还半湿着呢。
夕阳从房脊后斜射过来,那单子一半在光里,一半在房子的阴影里。
在阴影中,一片水光般波动的圆形的光亮。
光亮中,现出一张狰狞凶恶可怕的鬼脸儿。
所有的人都能看得见,唯独站在鬼的前面的熊蜂懵然毫无所知。
只见他高高地抬起脚,小蔡陶的手猛地挥下——
熊蜂的脚随着小蔡陶的手,脚重重落下。
咚!
随着这只脚重重地落下。
突然,一根锋利的竹篙头挑破床单,刺向熊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