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陶的眼前快速地闪现出一个个画面,都是那个乞丐和他们交接消息的画面:
乞丐转出小巷,朝这条街的东方跑去,他和那个迎面走来的提篮子的擦肩而过,乞丐把破罐子的汤水猛地倾倒进这个提篮人的篮子里。
汤汁从篮子下面沥出,那颗药丸子青静静躺在篮子底儿。
提篮子人拿东西把丸子给盖住。
蔡陶摇摇头,把这个画面甩去。
他嘴里说:“不是。”
蔡陶再往下面设想下一幅:
乞丐转出小巷,朝这条街的东方跑去,他迎面碰上那个推独轮车的,对面交错之间,他把罐子倒进独轮车上。
车轮滚动,汤汁一路淋洒,成一条线。
画面结束。
“为什么不是把丸子捞出来交给人。”吴雨沙问了一句。
“因为这样更快捷。你要知道,两个路人迎面交叉而过,一瞬间的事儿,不能耽搁、迟疑和延误。”蔡陶答道。
“那你又凭什么判断前面两个都不是?”吴雨沙又问。
“油汤汁儿。”
篮子里没有油汤汁儿淋下。
推小车的不是,因为车走过,也没有油汤印迹。
蔡陶再摇摇头,把这个画面也甩去。
他嘴里说:“还不是。”
蔡陶再假想下一个画面:
乞丐转出小巷,朝这条街的东方跑去。
迎面一个小孩蹦跳而来。
他没留心,正撞在街上这个蹦蹦跳跳走路的孩子身上,把那个孩子撞倒。
乞丐罐子里的汤也洒了一地。
那颗药丸子就滚在离孩子身边不远的地上。
孩子扑过去一手抓住了药丸子,然后假装大哭了起来。
假想画面结束。
蔡陶再摇摇头:“仍然不是。”
孩子身旁的地上,仍然没有那一片牛肉汤汁。
这碗要命的汤汁,是蔡陶抓住这条将断的消息线儿的唯一线索。
蔡陶抬起头,看向了更大范围的人,他的眼前快速地一一闪出一个个画面,是乞丐和他们交接的画面,但这些画面又一一被他给否定掉。
蔡陶甩掉一个又一个判断:不是,不是,不是,不是,还不是。
他焦急万分,时间紧迫,如果他不抓紧找到人,那么,很快,这些行人路人会向各处散去。
消息线就此断了。
他喃喃地说:“是谁,和谁,他给了谁?快,快点,快点,要快点找到,找到他。”
路上的行人一个个向街的两边渐走渐远。
那个乞丐也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土,好像他晒足了太阳,要活动活动一下他的筋骨。
他飘了蔡陶一眼,然后重新返回了他们刚走过的那条南北小巷子里,他慢慢地向巷子的北头走了。
蔡陶看着那个乞丐,在这一刻,他出现了少有的犹豫。
蔡陶讲述的画面被秦小晴迫不及待地打断了。
秦小晴有点儿着急地说:“跟上去,抓住他,还来得及。”
他说的是立刻抓住那个乞丐,然后逼问他把东西交到了哪里。
蔡陶摇摇头:“不能抓。
一抓他肯定大乱,拿到东西的那人趁乱很快就消失,线就断了。
这个乞丐也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虾米,他只是这条消息线儿上的微不足道的一个环节。
他知道传一个丸子,从那条街传到这条街,从哪里来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他也不知道。
所以,一抓就断线儿了,永远地断掉了。”
蔡陶继续回忆——
蔡陶并没有跟着那个乞丐而去,他站在原地,他闭上了眼,轻吸一口气,他静静地对自己说:“蔡陶,静下心来,不要用眼睛,要用你的心来看,你能接上这条线的。”
“怎么接?”秦小晴问。
“找关键。”蔡陶说。
“关键是什么?”秦小晴再问。
“牛肉汤。”蔡陶再说。
“牛肉汤怎么了?”秦小晴还问。
“牛肉汤倒在哪里才不会惹人注目?”蔡陶问。
“倒在哪里才不引人入目?”秦小晴不知道。
“就像一勺水倒在哪里才不引人入目?”蔡陶想启发他。
“你说倒在哪里才不引人入目?”
“当然是倒在一碗水里。”
那么,如果在一碗肉汤呢?
当然是倒在另一锅肉汤里,这才自然。
“你找到了?”
“我找到了。”
蔡陶接着回忆当时的情景——
蔡陶把目光役向他身旁的,街边的一个小食儿摊儿。
那是一个卖胡饼夹肉的摊儿。
一个小贩在叫卖:“胡饼,又香又好吃的肉夹饼,三个子儿一个儿,热乎乎的肉夹饼喽。”
听到这声叫卖声,蔡陶眼前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
乞丐靠着墙根,在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他面放着的那个破罐子已经空了。
南北小巷子口往东一点儿的街边,支着一个小摊,那是一个卖肉夹炊饼的小贩。
地上放着一个又大又圆的烤胡饼炉,饼炉里是炭火,炉台上放着几个炊饼。
在大炉子的旁边有一个小炉,小炉子上坐着一个小铁盆,盆里正冒着热气。
盆里是做好的肥得流着油儿的红烧肉,浸在浓浓的油汤子里面,别提有多么地诱人。
这盆热气腾腾的红烧肉,是为了夹到烤饼里,从而做成肉夹饼来卖的。
蔡陶的嘴角露出微微的笑意,他喃喃地自语着:“接上了。”
他仍旧闭着眼,在他的眼前再闪现出一幅乞丐交接消息的画面:
乞丐从南北小巷子里跑出来。
街边,那个卖肉夹胡饼的小贩在大声地叫卖:“胡饼,又香又好吃的肉夹饼喽,三个子儿一个儿,热乎乎的肉夹胡饼喽——”
乞丐一转弯儿,走向街边,在他走过这个饼摊时,顺手把那罐里的牛肉汤还有汤里的那个药丸子一下子,全部倒进那个盛着红烧肉的肉盆里。
油汤倒进了油汤里,可不就像一滴水融入另一滴水那么自然嘛。
他从肉盆边走过,走到这个胡饼摊儿前面不远处的墙根边。
他坐下来,把空罐子放在脚前,闭上了眼前,懒懒地晒着太阳。
蔡陶睁开眼,他的眼睛看向街边的卖肉夹饼的炊饼摊,他的眼光盯向那个盛满了肥肥油油的红烧肉的盆儿。
肉盆里,那一块块的红烧肉的上面,竟然有一些碎牛肉块。
然而,那个药丸子却没有在那里。
那么,药丸子又到了哪里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