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烈作为宣平府四大营之一,负责北城区防守,同时也因为他身份的特殊性,因此实际上他有很多能够去立功的机会,大大小小都有,也因此他被城中三位千总(1200人队长)嫉恨。
司马烈虽然是首辅司马悌的表亲,但也只是族谱记了这么一笔,在上面,长官会派给他相对容易的工作,在下面,则是其他三个千总不断给他找麻烦,千户这个职位是他凭借战功拿来的,而另外三个千总也不过只是有军职而已,因此在宣平府城中,他一直和另外三个千总不对味。
近日,抚台柳宽大人又给他指派了前往铁刀寨剿匪的命令,他便率军出发,往常剿匪总是一帆风顺,虽然大燕国边防不力,军备也落后,但是他们总归是正规边军,剿个匪还是手到擒来的,司马烈并没有看得起境内的土匪,不过一群土鸡瓦狗之辈,轻易便可击破!
司马烈的部队基本都是步兵队混合以少量的轻骑兵,最精锐的乃是他的五十人家丁队,这五十人,三十人披甲,十人有马,可以说是相当的精锐了。
司马烈及他的部队抵达铁刀寨所坐落的龙背山前,这儿地形杂乱,到处都是悬崖峭壁,中间还要通过“一线天”这样的山谷,危险至极,不过司马烈并没有放在心上,前面五六次这些山匪都是一触即溃,马队一波冲锋剩下的就是他们收割了,根本构不成所谓的威胁。
山匪的连战连败让司马烈尝到了甜头,他放弃了以往谨慎侦查的行动,选择只派几名斥候出去探查周围地形,自己便带着大军深入山谷。
这处山谷名为“铁龙谷”,意指像是一条龙般崎岖蜿蜒的山谷,上方两块巨石远看悬挂于不远的高空,实际上则是鬼斧神工般的叠在一起,然而还是令人害怕不已,视觉冲击非常强烈。
司马烈就带着部队进入了这条山谷,实际上不止他,手下的普通士兵乃至军官都认为这又是一次简单立功的机会,都是懒懒散散的扛着兵器,跟着马队前往山谷之内。
入口并不狭窄,足够四五骑并肩前行,但是越往中间愈发变窄,演变成连步兵队都只能三个人并排通行,更不用说体积巨大的马兵了,只能一骑一骑按次序通过。
司马烈起初还略有担心,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冒进,然而对于行进到中间,他终于还是露出了笑意:“果不其然只是群废物匪徒,亏我还对他们高估一手。”
旁边几个亲卫闻言也是纷纷露出笑容:“大人英明神武,匪徒必定闻风…”
砰!
前方一声炮响,只见得一线天之内的出口,被一声炸响给炸的坍塌下来,完全封死了出谷的路,只有几缕阳光透着缝隙照射进来,随之飘散的还有浓重的火药味。
“怎么回事?!”
自己的千人队也是被这么一声惊雷般的炸响给弄的混乱不堪,有盾的举盾,没盾牌的则架起了手中的长枪,一片混乱之势。
司马烈提纵缰绳,稳住受惊的坐骑,幽又惊又怒的喝问道,谷内出口已被封死,唯有沿着退路一路从入口出去,他也并非庸碌无能之辈,立刻下令:
“刘胜,陈升去稳住队伍!全军听令!后队变前队,立即撤退!”
山顶之上,几名头领模样的人围在一起,一名羽扇纶巾,效仿古代诸葛穿着的男子站在一线天石头崖之上,手中摇着鹅毛扇,看着下方混乱不堪正在重整准备撤退的司马烈千人队,眼中没有一丝怜悯,他右手轻轻举起扇子又放下,旁边一名手执号旗的喽啰看见,立刻大声高呼,奋力的摇着手中的黄旗。
“放箭!”
司马烈惊恐的抬起头来,他刚才遇袭时,就有了不详的预感,此时他抬头往上一看,山崖上站了一圈手持弓箭的人影。
“不好!快撤!”
他奋力挥手指挥,然而已经晚了。
“咻咻咻!”
箭雨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破空响声如飞蝗包铺天盖地激射而来,带进一片笃笃的箭簇入肉之声。
“唔啊!”
“是匪贼!匪贼啊!”
“快跑!”
……
走在谷中的司马千人队在这一轮箭雨中如同熟透的麦子般,压塌了身子纷纷倒下,血浆喷溅的遍地都是,一眼望去如同人间炼狱一般!
“铛!”
一支羽箭呼啸而来,被司马烈用佩剑扫飞出去,发出清脆响声,他身上穿着铁甲,弓箭这个距离的直射基本射到他身上也是呲溜一声带着响声滑开,并无大碍。
自己的骑兵队正在奋力举起手中的木圆盾进行防御,但是还是有几名骑兵身中一箭,吃同下闷哼一声挪开了手,随后就被数跟羽箭射下了马,狠狠钉在地上,带出一片血花。
司马烈看的肝胆欲裂,这十数名骑兵都是他花着大心血养着的,家丁里的最高待遇给了他们,马匹也是吃最好的大豆草料,如今这拨自己手下的精锐力量被猛烈的箭雨射的一个接一个倒在血泊之中,怎能不令他心头滴血!
他虽然一贯看不起这帮山贼土匪,但他现在不得不承认,自己这次是遭遇到完全的失败了。
“大人!军士在溃逃,我们也快撤吧!”
如果王骁在这,他很轻易就能认出,这个在司马烈旁边的奋力举起盾牌给司马烈挡箭的红衣骑士,就是领着他去司马烈府上的骑士。
司马烈看了眼周围,军士在慌不择路的向着入口涌去,跑的慢的被一根羽箭追上,就是被带着踉跄两步摔在地上,失去了自己的性命。
“撤吧。”
大势已去,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了,谷上的贼匪好像转移了射击重心,开始集中火力射击司马烈这边。
“撤退!快撤!”
得到撤退命令的红衣骑士刘胜立刻对着剩下的几名围绕在司马烈周围的家丁亲卫大声下着撤退的命令,众人纵马疾驰,在箭雨的浇洗“欢送”下狼狈逃出了铁龙谷。
山崖之上,一众穿着貂皮或是虎豹皮的山贼头领站立在边缘观察着山谷内的战况,眼看着官兵一个个被接二连三的射翻在地上,大量官军开始溃逃,尤其是谷内几个身着铠甲像是大官的也骑着马败退,匪贼们开始了欢呼,一瞬间,整个铁龙谷回荡着山贼们的兴奋呼声。
所有的官兵,都该死!
穿着诸葛衣服的读书人似乎在这寨子中地位很高,他信步走向悬崖最边缘,手搭起和凉棚向远方展望,峡谷内充满着浓重得血腥味,一百多具官兵的尸体躺在地上,其间夹杂着伤兵绝望的嚎叫,数名伤兵或一天着长枪艰难前行,或两三个人互相搀扶,往着入口逃去。
他轻声说道:“魏岩,留一个活口走,把他们这一次的恐惧散播出去。”
侍立于一侧的一名身着镶铁棉甲的骑士双手抱拳行了礼,纵身上马,沉默着从谷后的山坡冲下了山,不多时,山谷中又传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司马烈沉浸在故事的叙述当中,虽然是武将,战败并不可怕,但是问题在于他作为主将出现了军情侦查方面的纰漏,甚至领军突进中了埋伏,这一点对他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王兄弟,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了,你还有没有其他想问的。”司马烈喝了口酒,长叹一口气。
“匪寨大概有多少人?”王骁问道。
“两千三百人之多,这附近的山匪几乎都到众王寨了,线报回复还说,他们准备下山掠夺其他几个小县城,鞑子入寇刚过,各地军防凋落缺少兵员装备,他们就打算去捞一笔,国难当头,这些人还如此恬不知耻,实在令人深恶痛绝。”
王骁点点头:“山头上谋士的身份有查到吗?”
“寨子里的人都管他叫小诸葛,各位山贼匪王也对他敬重有加,铁龙谷一战后,他稳坐第二把交椅了,令人奇怪的是,这人并没有多少喽啰,只有数个马匪常伴左右。”
“原来如此,司马老哥,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洗刷战败之耻,但是有一说一,你的部队在这一战基本丧失了战斗力,你觉得还有能力重新作为我部援军投入战斗吗?”王骁还是问到了司马烈的痛处,他最担心的也是这个。
实际上王骁也就是点一手,顺便看看司马烈的态度到底如何他王某人到现在为止发家致富养部队的手段还是剿匪为主,要不是柳宽指名要他选一部作为后援,本着吞下大半斩获所得的心思,他本想独自带兵前去,他对自己部队的能力多少有个底,虽然之前在沧州城境内和三大堡附近都是小规模的剿匪,但是部队基本上都已经见了点血,基本的基层士官也有第一批有战斗经验的新军担任,实际上王骁并不担心这次战斗,甚至希望敌人难以对付一点,鏖战中方能出铁血军兵,这个道理他懂。
早在昨天柳宽给他指一部作为辅助时,正为了此事头疼的他想打瞌睡来了个枕头,这面前的司马烈不就是一个最好的辅助部队吗?基本没有战斗力,放在后面摇旗呐喊就可以,这样正面战场结束后,王骁从先登堡秘密调来的一百丙等队就可以放心转运山贼财产,何乐而不为?
司马烈支唔了好一会,终于下定决心:“王老弟,这次我会派出我所有家丁作为战兵前往,部队还有三四百人可作为支援,五百人,但都是我最后的精锐了。”
王骁看着司马烈,面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在司马烈眼中的期待越发强烈的时候,王骁给了一副终于下定决心的表情:
“行,司马老哥,小弟就助你一臂之力,但是有一条先说好,部队出发后,你的部队指挥权要全权交予我指挥,这没问题吧?”
司马烈闻言大喜:“好兄弟!这当然没问题!你放心,只要此战得胜,哥哥这里还有厚礼送上!”
王骁举杯:“那就祝我们旗开得胜?”
“旗开得胜!”
“干杯!!”
酒席持续到晚上才结束,王骁和崔绝两人离席告辞,司马烈直送到街道口。
王骁坐在马上,略带笑意的问道旁边喝的有点多的崔绝:“老崔,你觉得我在酒席上的表现怎么样?”
崔绝哼唧一声:“大人好演技,可比京中名伶!”
王骁哈哈大笑:“你这个嘴能不能说点好听话!”
他心情舒畅,猛的一阵缰绳:
“驾!!”
“大人慢些!切莫酒驾!切莫酒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