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时间紧迫的事,还闹出了人命耽搁时间,要不是那领头的看事情耽误办正事,显然也不会出言制止。
“熊子,时间紧迫,不得多多逗留。”
说罢那人便从门口匆匆路过。那行凶莽汉也不多说,只是嘿嘿一笑。
按着王硕的脖颈右手执刀,在少年的惊恐中,从左到右,慢慢的,狠狠的在脸上划过,随即吐了一口黄痰在王硕的脸上,临走时顺便还放火烧了那王硕仅剩的住所。
此举,比杀人更难受。眼看着不共戴天的仇人杀了父亲扬长而去,翩翩少年,毁了也疯了。
他的余生也废了,杀人不过头点地,对一个少年如此行径,这世态无可救药!
其实,当那时的王硕顶着伤口一瘸一拐的躲进村后破庙内,已然是苟延残喘,不过凭着一股毅力坚持着。
但是这世道是残酷的,毅力也不是万能的,油尽灯枯之后撒手人寰。悲哀在延续,但是那焚化九幽的恨不该就此断绝,难道不是吗?
或者是巧合或者是天意,那破败的身子迎来新的主人。如同囚笼一般,困住了魂穿投身过来的博凡。
屈辱的往事,日日夜夜浮现在心头。灵魂虽然早已取代,但是屈辱历历在目,无时无刻不摧残着投身过来的“王硕”。
前世无父无母,这世父亲却因自己而死。此间感受,无人能知。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癫狂,莫不过如此。摸着脸上的疤痕,还有那枯萎干瘪的右眼,刻苦铭心的恨,没有一天不狠狠的在蹂躏着王硕。
“废物,垃圾,残废,屎一样,猪狗不如!是我,是我王硕。我恨,我恨啊。”
想死,却又不敢死。哪怕,哪怕是有一丝的机会。上黄泉下碧落,天涯海角,纵使万死,也要报仇!
“死,死啊,都得死!”
王硕大张着嘴,如同恶魔一般独自一人跌倒在破庙里嘶吼,配合着屋外那隆隆的雷声和阴沉的天空,仿佛厉鬼出世一般!
“轰隆”
一声惊雷炸醒了疯癫的王硕,屋外大雨已至,豆大的雨水哗啦啦的透过屋顶的破洞狠狠的砸在王硕身上,瞬间清醒了他。
“啊哑怎么还没来,外面雨这么大,她应该没事吧。”喃喃自语的王硕赶忙的爬了起来,透过破窗的缺口望向了村子中间。
重重雨幕,模糊了视线,雷声不断,雨虽然打湿全身,但王硕的脸此时却格外平静,嘴角那若有若无的笑意,在外人看来却是有些渗人。
“咚咚咚”
敲门声徒然响起,惊的王硕一把抓起地上的烂布在脸上围了起来,只留下一只格外清明的眼睛。
说是门,其实只是一块半掩着的烂板。
“啊啊啊”
啊哑一手提着破旧的篮子,一手指着王硕身上湿透的衣服。
没有回应,王硕只是对着啊哑摇了摇头,然后便瘫坐在墙角。
随即啊哑便跟上蹲了下来,一手扶着篮子,一手拿出一些草药和干布,以及一些粗茶淡饭。
看着眼前忙碌的啊哑,一个哑女孜孜不倦的如此已经五年了,他却无以为报。
至此,王硕便偏过了头,抹了一把雨水重重的擦在了脸上,仿佛在遮盖着什么。
“啊啊啊啊”
啊哑指着饭菜然后又指了指腿,随即则拿着一包草药把手伸向了王硕的右腿。
翻开裤腿,看着那扭曲的蛆虫,心软的啊哑终究还是没忍住又哭了起来
“啊啊啊啊”
看着一边流泪一边啊啊直叫的啊哑,王硕不禁有些心酸。
不过随着视线观察到了啊哑那充满划伤的胳膊和略有淤青的脖子上,王硕瞬间便狂躁了起来,或许不止一个地方,其他的地方伤口或许也有不少。
王硕知道,啊哑的草药有段时间没送过来,或许是村子里没钱买或许是没有采到草药。但是不论如何,自己的腿上也是一直靠这简单的草药吊着。
今天的啊哑过来比以往都迟,胳膊上却充满了伤口,这是以前所没有的。
转瞬间,王硕脸便阴沉了下去。
“啊哑,你身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啊哑闻言,便是一边笑着,一边双手示意是在山上滑的。
多么拙劣的谎言。
越是这样,王硕内心却越是悲愤!
无能为力,双手捏着烂布咯咯作响。
最终在处理完腿伤之后,啊哑便收拾碗筷留下了一些清水和糙面馒头,等雨停了之后笑了笑就离开了寺庙。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她总是如此。
说不清是因为当年的搭救,啊哑她心有感恩,也或许是那久而久之相处,两人之间产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
你不说,我也不问,粗茶淡饭守望相助便好。
王硕呆呆的望着啊哑那纤瘦的背影,或许自己内心中有一万种幻想。
但想了想了自己的面容和残疾,知道自己可能是这辈子给不了啊哑什么承诺。也许,只有自己的死去才能让她彻底解脱吧。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世态炎凉以百姓为羔羊。
想着想着,王硕不禁悲凉的笑了……
岁月如梭,转瞬便是到了入秋。
秋意凉凉,片片枯黄的树叶,随风通过破洞飘入寺庙,最后缓缓的落到王硕手中。
秋意渐深,人愈枯。
王硕知道,如果不出意外,这个冬天,恐怕如同这手掌里的落叶一般了。
“砰”的一声,寺庙破门应声而开。
“谁,谁进来了,是啊哑吗?”
沙哑的嗓音并没有得到回应,定眼看去,却是一大龄和尚倒地吐血喘息。
虽然这身体才十三岁,但以前世的将近三十年的经验来说,这是严重的内伤,那暗红色的血液里夹杂着一些块状物体。
不出意外应该是那肺部组织,他知道此人恐怕凶多吉少!
无奈之下,将这么多年里来的第一个客人慢慢的拖到了墙角,清理了一下口中异物,别被窝囊的呛死了就好。
片刻过后,那和尚便自己清醒了过来。
“咳,咳。”
和尚抹了抹嘴角的残留的血块继续说道“哦弥陀佛,小施主面恶心善,在下法号清远,感谢施主搭救。”
对着王硕那厉鬼般的面容也不多做奇怪,说罢那和尚便打坐运功起来,但却是不一会便又吐血喘息,一些肉块自嘴里再次喷出。
“大师,你怎么了!”
“咳咳,无妨小施主,无需惊慌,生死有命罢了!”
说完,那清远大师叹了口气便如同王硕一般,背靠在墙壁之上。
不过,见那王硕欲言又止的样子,清远大师倒是洒脱的一笑。
“我观施主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想必也是苦大仇深。”
随后便自顾自的说道“和尚我三岁入般若寺,随师傅修行。三十岁小有所成云游四海。如今六十载出寺执行任务,却遇到那贼人烧杀抢掠,心中愤慨之下行那怒目金刚之事。可惜,贼人手段卑劣且人数众多,我现如今却…………哎。不谈也罢”
“大师高义,晚辈佩服。”但随即王硕则表示自己无可奈何,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善哉,善哉。施主无语多虑,我观你小小年纪,却遭如此大罪,实来可惜。不像我这年纪,可惜啊可惜。”
“大师不必多言,嘿,嘿嘿嘿,自作自受罢了。”
清远大师闻言却是不禁侧目,小小年纪面容被毁,身有残疾,出口却是一般老辣。
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在一个十三岁少年嘴里说出,平静中透着一股子癫狂,不言而喻,定是遭受那难以想象的痛苦。想那嚣张的贼人的行径,众生皆苦,仁慈渡不了世人啊。
不等清远大师多想,王硕便自顾自的指着墙壁的暗红色竖杠,开始诉说自己的经历。
说着说着,话语逐渐癫狂起来
“我不甘,我好不甘啊。如果我当年没有跑出去,也不会出现这样的结局。我的父亲也不会死!”
“我不恨哑女也不恨村民,现在的我知道当年是多么的愚蠢,我害死了我的父亲。”
“我恨我自己,恨自己是个废物。我想报仇,杀,杀了他们。我要他们死,纵使永坠阿鼻地狱,化身人间邪魔,我也要他们死!”
那仇深似海恨意连绵的话语,着实让清远大师内心不禁震颤不已。此子日后若是踏入邪魔歪道,必然是腥风血雨,血流漂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