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着的心刚放下,她感到背后一片黑影投射在门帘上,心中瞬起的恐惧又顺着血液流到全身上下每个细胞。
因着毫无防备的转身,苏晚鸾脚步微微一斜,顺势便倒入了那人怀中。
“啧,你倒是将投怀送抱学了个十乘十。”
一张俊朗的容颜无限放大在眼前,烛火照射出他皮肤清晰的肌理。
他身后三五棵翠竹交错相依,青青竹叶间有一道修长的身影。
墨色的如瀑青丝因着那人微微的慌乱而随意搭在胸前,颀长的身影亦微是倾斜。一双柔和似水的双眸迷离的望着怀中的人,声音略带几分磁性,但更多的是要将人溺毙的柔情。
朴素至简,不修不饰,却独独与身后那漫竹的青绿融为一体。
仿佛,隔与人世,仿佛,画外仙人。
苏晚鸾像是呆呆地愣了那么一会儿,忽又慌乱地推开那人,微是打理了自己杂乱的发丝,整了整衣衫,硬是扯着那只冰冷而麻木的脚站了起来。
“君漓澈。”她目光迷离双颊泛红,但语气中仍带着淡淡的疏离。
那人听到她的语气,似笑非笑的勾唇“别来无恙,苏……皇嫂。”他身子微微前倾,眼中有要将人彻骨吞噬的绵绵柔情,渐渐向苏晚鸾靠近……再靠近。她下意识的退了退,目光微微慌乱,始终躲闪着不敢与他正视。
“小晚,我真不知道你在躲我什么。”他的声音如春风拂面般,让人不自觉地沉醉其中。那道好看的眉轻轻皱起,面上三分疑惑七分浅笑。
苏晚鸾听到那熟悉得直撞心口的称谓,面上飞快划过一丝柔意,但很快便淡了下去,带着些生分的神色“七王爷请自重。”
他啜笑一声,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怀念与深情“当年你可不是这样。按理说,你还是本王的未婚妻,现在却叫本王自重”他温柔的桃花眼危险地眯了眯,一步步向那人靠近,“皇后娘娘,给个说法,...嗯?”他把皇后这两个字咬得格外重,眼中闪烁着迷离的光。
苏晚鸾拖着麻木的双脚缓慢站起身来,不想回答那人,正欲推门离去。
“你想去送死?”果断而清冷的一句话立马让苏晚鸾清醒过来,是,她不能走,她也不能死!
“我……我睡地板好了。”她支支吾吾的开口,不知为何,平日里哪怕再端庄持重,面对这人总是轻易能失了分寸,他似有某种魔力,三言两语便能惹得苏晚鸾不再冷静,常常面红耳赤。
但这不是心动。她自己清清楚楚的明白,或许像是从小幺妹对兄长略略的惧怕。
“你明早的请安怎么办?让那群嫔妃对着那柄空凤椅大做文章?”
“……!”
“送我回去。”
“我没这个能力。”
“你有。”
“我有条件”
“我答应”
那人舒眉一笑,目光中的温柔如春风般要将人溺毙“小晚,你明知道哪怕你不说,我也会护你周全。”他嘴角噙着笑意,暖过春风,耀过天宇。
听君一席话,若说是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漓澈。”她轻唤出口。
“你我已不是从前。”
……
入夜已深,暮色铺天盖地地笼罩着皇宫。栖凤殿门口的盏盏华灯承当着黑夜中照明使命,明灭幽微。本是万籁皆静之时,栖凤殿中却暗涛汹涌。
苏晚鸾抹了抹脸上残留的泥痕。被那人从宫墙上扔进来时,却发现放信号的元熙不见了踪迹,她心中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来,她随意拉住一个路过的宫女问。
“我是景奕殿服侍的侍卫,因一些琐事误了时辰,请问姑姑,陛下今夜点了哪位娘娘的牌子?”
“听说是苏皇后呢。”
那人的回答让苏晚鸾差些眼前一黑直直跌落下去,她满脸愤恨地边跑边暗骂“狗皇帝!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老娘出宫的时候来!”她抹了抹脸上淡淡的泥痕,没命地向栖凤殿跑去。
怕是苏晚鸾日后回想也不敢相信自己的本性既然毫无顾忌的暴露在一个小宫女面前……
栖凤殿。
高高的凤椅上懒洋洋地瘫坐着一人,手中把玩着栖凤殿的香檀盒。他时不时往门口撇去一眼,但宽敞的殿门都是空空如也。
凤椅底下跪着一众胆战心惊的宫女太监,为首的便是这栖凤殿的大宫女,元熙。她回想起在御花园被抓住现场的画面,面上又浮现出一抹急切,偏偏娘娘出宫的这一日皇上便来了这好久不曾踏足的栖凤殿,偏偏与风月楼通信的人说娘娘日落变离开了那,现下不知踪迹,这世上当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
元熙正暗暗想着,这时一个一身黑衣服饰的潇洒男子扎着马尾,脸上还有一抹泥痕,正迈着大大的步子朝内宫走来。
这……这不是皇后娘娘是谁?!
元熙心中暗道不好。果不其然,皇后娘娘这一身被那身居高位的九五之尊不偏不倚地撞了个正着,只见他扬起双眉,朝来人挑去玩味的一眼,而后不明喜怒地问道“皇后可玩得新鲜,只是你在宫外玩的潇洒,朕可是苦苦等了一晚上。”
“陛下……”满脸通红,心里乱成一锅粥的苏晚鸾正欲解释,身后一个温润的声音打断了她
“皇兄何苦为难皇嫂,皇嫂既然出宫,便是有自个的要事不是?”君漓澈直直对着景奕帝的目光,看似纯良无害,气势却不输那皇帝半分的。
景奕帝的目光随着君漓澈的到来而变得渐渐危险“七弟,这是朕的家事。”语气淡淡的,以不可抗拒的语气开口。
“她这次在宫外遇到了追杀,你可要好好查一查是谁做的。”他的语气变得清冷疏离,“如果她再受到伤害,皇宫就不再安全,臣弟会履行当日的承诺。”
临帝的脸色隐忍到了极致。
“她是朕的人,一辈子都走不了!”
君漓澈剜了临帝一眼。
“小晚,再会。”
他的温柔仿佛只给她一个人。
......
深夜里。
白日里热闹非凡的御花园到了夜里,也被笼罩在大团大团的黑暗中。远处不时传来蝉鸣声,路旁幽幽的灯火阑珊。
清冷的月光投射在一片假山上,勾勒出两个人的身影。
为首的女子身着淡黄的披肩,玫红的逶迤彩云百褶裙,分明是极难驾驭的配色,却在她身上不显半分俗气,反倒有明丽动人的妩媚。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凤眼不弯而媚态天成。
她后边的那个女子虽然五官不及她明媚动人,但也能算出众的。特别是那凝脂如雪吹弹可破的玉肌,倒更显得有出水芙蓉般的清丽。
但她的头上戴着一顶乌纱帽,正好遮住整张面容,衣着也比平时朴素很多,只穿着一件花纹并不华丽的里袍。想是不愿让人看见自己在此处。
那个媚眼酥骨的女人勾唇一笑,语气中含着浓浓的嘲讽。“是一年未见,你晏青青的胆子是愈发的小了。”她啧了一声,“不过是见个面,你至于这般?”
旁边蓝衣女子的面容可远远不及那人平静。她清澈的眸子时不时观望四周,草丛中稍微传来点声响便紧张得身子绷直。
连声音都竭力压低。“你胆子倒是大得很,若有人发现,丽嫔和沈嫔,以你我在后宫中针锋相对的局势,又该如何解释?!”
面对她小心翼翼又紧张急切的神色,那凤眼女子嗤笑一声,“你也会怕?晏青青,像你这么胆大包天的人,连阴皇也敢欺骗,也会因这么一件小事而瞻前顾后?”她调笑的语气骤然间变得清冷。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闻言蓝衣女子心中狠狠一扯,眸子中泛过一丝差异,连对周围的动响也不在意了。她清冷的语气,若是仔细听也是有几分带着心虚的慌张。“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晏青烟,我听不懂。”
媚眼女子闻言脸上的笑意消失得全无,只剩下带着隐忍的怒色。“晏青青!你明知道那枚玉佩的意义,也知道晚此世编排的记忆有多大的缺陷,为何还要故意拿阴家的玉佩去刺激她!”
蓝衣女子闻言面上的慌乱抑制不住的表现出来,是了!她怎么忘了晏青烟这茬!想到此处,心中自里及外的蔓延出一股冷意。
阴皇的手段太恐怖!她怎么敢轻易去以身试险......晏青烟...她会上禀么?
她抱着侥幸的心理想着,但很快,心中又有一个小声音提醒道:以她的衷心耿耿,又怎么可能会不禀报!想即此处,心中顿时闪过一种不好的预感开来。
况且,她还是苏晚鸾的朋友,怎么着也会......
等等!
苏晚鸾的朋友......朋友!那就一定是为她着想的。千百年来,她心中明就一直认为阴皇才是苏晚鸾最好的归宿,她与君临在一起只会受伤,况且之前苏晚鸾还对君临恨之入骨不是!而自己这也是在帮着晏青烟拆散苏晚鸾与君临,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晏青青深知,自己最擅长的便是分析局势!
她掩去面上的慌乱神色,随机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口。“晏青烟,我这是在帮你不是么。”
那凤眼女子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帮我?呵!事到如今你还如何狡辩!到了阴皇手里,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蓝衣女子勾唇一笑,附在那人耳边,轻声细语说着什么。声音小到旁人听不见半分,却在凤眼女子的心中,敲下了重重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