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五菱面包颠簸在乡间小道上,两侧的树林遮挡住昏黄的天光,12月的冷空气让乡间小道上飘起了薄雾,橘色的车灯无力地照亮前路。
车上,红色的火星亮起,照亮了司机的面庞。他留着极短的寸头,约莫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正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一股青烟从嘴中冒出,在车厢中散开。
“不行,困成狗了,早知道那老墨是耍我玩的就不跟他掰扯了。”他自语着,从副驾驶抄起一张A3大小的打印纸,上面两个字斗大:招聘。
李子,处在创业期的小商人,做的是国际贸易,自称是经济全球化的促进者,但别人都叫他二道贩子。李子也不在意,毕竟人家说的是真话,世界上商品千千万,甲市有乙市没有,丙国稀缺丁国丰富,正所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找到一个好商品就能赚的盆满钵满,就是有点对不起辛勤劳动搞生产的实业家们。
当初李子也在生产型企业里面做过销售,大学毕业后第二份工作,产品也不算难卖,小日子还算过的有滋有味,可自从老板儿子毕业后顺理成章的来厂里上班后,李子的好日子算是到了头,辛辛苦苦发展来的客户被分走了一半还不说,分走的还都是那些优质资源,手底下净留些刺儿头。客户没了就没了,大不了重新发展,李子就是这么个不信邪的人,但伴君如伴虎,伴太子那就是伴炸弹,俩人一起跑的客户算太子的,李子自己跑的客户也被太子给挑挑选选地拐走了,老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气之下,辞职创业破产一条龙,不不不,破产到还没有,靠着之前积累的两三客户,除去公司花销和生活所需还能留下万儿八千的,但相比之前的小日子就比不得了。
也是靠着自己苦苦支撑,这两年来生意上起码愈发顺了起来,代价就是快奔三了还没牵过女生的小手,每天过的都是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三瓣儿用的日子,今年总算是有了点家底,要正式成立公司团队了。
“哎,我也是轴得很,当初要是早点招人的话,说不定现在都抱上儿子了。”李子自嘲道,倒不是招人付不起工资,他觉得自己这样的小公司敢来的怕都是脑子缺根筋的,要不就是刚毕业的楞头小年轻,本着对员工负责的态度,与其耽误人家的青春,还不如等自己有点实力了再搞一波大的。
今天就是这波大的,找广告公司打了百十张招聘广告,挨着城里的电线杆一溜贴到村里,霸占了老中医和母猪护理的地盘。李子看着手上最后一张广告,“有门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成立于2017年,因业务扩大,特招有能力有担当有闯劲的小伙伴加入团队,公司位于赤城市轱辘镇,工作期间包吃包住,工作环境清净优雅,工作强度低,收入水平高。招聘人员详细如下:业务经理,1名,1-2万元/月(试用期基本工资5000元),22-35岁,本科及以上,英语四六级以上;采购经理,1名,5000元/月(试用期基本工资3500元),22-45岁,高中以上;会计,1名,7000元/月(试用期基本工资4500元),22-40岁,高中以上,中级会计证书以上;物流专员,1-2名,4000元/月(试用期2700元),22-40岁,初中以上。联系人,李经理,电话,188XXXXXXXX。”
“团队啊……”,声音中充满了憧憬。一个人的时候还真没有当老板的感觉,自打从广告公司拿到招聘广告的那一刻起,李子的豪气就出来了,“姓宋的小兔崽贼,你等着吧!到时候有你求我的时候!”这姓宋的就是他前老板的儿子,到头来还记恨着呢。
乡间小道的雾越发浓密了起来,黄昏最后一抹阳光也落到旁边林子的树梢下,眼前一片灰蒙蒙的,就连神经粗大的李子,心里也不禁发毛。“嘿呀,早知道少玩点寂静岭,这天气,别再真蹦出个护士小姐姐来,早贴上这一张早走吧。”
老天好像听到李子的这段自语般,灰蒙的视野中兀得蹦出个公交站来,“虽然不是个村儿,公交站也行吧。”一片寂静中,心里的想法忍不住说了出来。李子跳出车外,捧着糊满浆糊的招聘广告,往站牌的显眼处贴了上去,抚平,又退后两步捏着下巴欣赏了起来,“嗯,希望能立马招到人吧。”
“那个……您看我行吗?”一个怯生生的陌生女声从耳边传来。
顿时,李子猛地转身往后一窜,咣当一声撞到他贴广告的公交牌上,“我凑,护士小姐姐!?”
搭话者看李子这架势愣在原地,“额,原来您好这一口吗?”
李子这才借助车大灯看清搭话的人,一个正在公交站等车的少女。
她穿着一条不符合季节的单薄且肮脏的白色长裙,一头乌黑的长发绑成条马尾,精致的脸上黢黑黢黑的,看上去不知道在哪荒野求生了半个月。
李子站直了腰,收起了他张牙舞爪的六亲不认拳,尴尬地挠了挠脸,“哎呦,这位姑娘,吓到你了,这荒郊野岭的还下着雾,一时没看到你。”
少女咧嘴笑了笑,摆摆手,“没事没事,那啥……您那还招人吗?护士小姐姐我也行!”
李子一巴掌捂到自己脸上,嗯,这姑娘要是收拾干净点,护士小姐姐倒不是不行,不对!在想啥呢,他抬起头,露出接待客户的标准笑容来,“我们这儿不招护士小姐。”
“哦。”少女顿时脸上挂满了失落,缓缓坐回长椅上。
“不过确实在招人,都写在广告上……”李子话还没说完,一道白光闪过,李子仿佛被一辆满载的半挂车撞开,身子旋了一圈,趴在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
“嗯,嗯,有门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包吃包住!工资每月一到两万!”少女趴在公交站牌上,读着招聘广告,越读越惊喜,读到最后,拽着李子的袖子,把他这个一百三十多斤的大男人从地上拉了起来,兴奋地指着业务经理那一栏,“哎,老板老板,我要应聘这个!”
李子晃晃脑袋,努力抑制着满眼冒地金星,啧,这姑娘力气真大。听着她嚷嚷着要应聘业务员,李子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位大力姑娘来,略显稚嫩的脸庞,矮他半头的身高,跟平板一样的身材,直到快把姑娘盯的发毛了,李子才幽幽冒出一句:“九年制义务教育是强制性的,姑娘,你要是家里有困难就找警察叔叔,他们会帮你的。”
这一句把眼前这位姑娘给弄傻眼了,转而颤抖起来,眼中满是愤恨的光芒,她紧握着拳头,“我不就是长得矮点,长得嫩点,没胸没屁股嘛!你们一个个的用得着把我当小孩看嘛!!!至于吗!至于吗!我是正儿八经的成年人!成!年!人!”
这不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嘛,李子心想,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出来,这姑娘力气大,要是说出来,可真要挨打的。
李子伸手在空气中按了按,安抚道:“姑娘您消消气,消消气,您这是长得年轻,您想啊别人都成老太婆了,您还比别人年轻十来岁呢,多好啊。”
少女听到这,安静了下来,“老板你这话,我怎么越听越不对味儿,”拧在一起的眉毛下,一双好看的大眼睛正上下扫视着李子,不一会,眉头舒展开来,脸上也挂上了不怀好意的微笑。看的李子心里一紧,姑娘你不会要在这荒郊野岭里劫财劫色吧。
“怎……怎么了?”李子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少女痛心疾首的捂住胸口,“啊,不行,你深深伤害了我!”
哎,姑娘,可别说这么让人容易误解的话行不。
“啊?这话怎讲?”
“闭嘴,我还没说完,”少女恶狠狠地镇压了李子的插话,“总而言之,你得赔我!”
嘿!碰瓷儿啊!
“你说咋赔吧!”李子可不是个好欺负的主儿,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倒要看看这姑娘怎么个碰瓷法儿。
“你得雇我。”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