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呲咔呲——”无尽的黑暗中传来似野兽咀嚼的声音，倏地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又突然不见。
浓郁的黑暗深处似乎有光芒亮起，但那光芒并未给这片幽暗的空间带来丝毫生气。
因为那是黑色的光，有别于将人浸没后便不见踪影的漆黑，黑色光芒多少呈透明状。
在黑色光芒出现的同时，黑暗深处又响起了悚然的声音。
“咯吱……”，“嘶拉……”，“咔咔……”
骨裂声，撕裂声，拉扯声，各种杂乱刺耳的声音自黑暗深处涌出。
黑色的光芒也如同水草般诡异地扭动起来，没有实质的暗芒此刻却似有了生命一般。
扭曲，错位，颠倒，看似浑然一体，却又时时在变化着。
黑暗深处的杂音在吵闹片刻后又归于宁静，幽暗的光芒也不再扭曲摆动，一切又归于宁静，应该说绝对的安静！
只是这份安静之下，似乎酝酿着更大的恐怖。
就在暗芒盈斥的区域外，那无尽黑暗深处，令人灵魂战栗却又无比诱人，只要看上一眼，哪怕灵魂堕入地狱也在所不惜。
不要凝视黑暗！
“呼，呼——”粗重的喘息声中带着急促，一名少年眼睁得极大，苍白的脸颊上满是豆子般大的汗珠，后背更是浸成一滩水渍。
几颗汗珠越过睫毛钻入少年的眼睛，带来微微的刺痛，但少年并没有抬手擦拭，并不是他不想，而是根本没有抬手的力气。
“怎么了，小凡？又做噩梦了？”一声略带焦急的声音传来，随即一只玉手轻抚少年额头，另一只手掏出一块丝缎方巾为少年擦拭起来，动作很是娴熟。
纤长手指传来的温度让少年重新活络过来，身体也不像刚醒来时那样僵硬，动弹不得。
“师傅，我没事。”淡淡的声音传出，边凡缓缓开口，扩散的眼瞳逐渐恢复如初，目光转向伸过手来的少女。
漆黑如瀑的长发刚刚过肩，一身鹅黄长裳在火光下泛着金红，那张秀丽的脸颊带着淡淡的焦灼。
紫袖轻挽，露出少女如藕般的玉臂，右手腕处的红玉手镯正贴着少年的脸，传来丝丝冰凉。
“还说没事？真该给你片镜子好好照照。”响起的女声没好气道，手上擦拭的动作并未停下。
少女侧身就地坐下，一把将少年揽到怀中，将毛巾翻了个面，顺便将少年的上衣脱下，为少年擦拭起身子来。
淡淡的清香袭来，边凡神色并未有何异常，仿佛这样的事对于两人是家常便饭一般。
“看来这次的噩梦有些吓人。”看着全身湿透的少年，少女嘟囔道。
虽然以往少年也时常做噩梦，但绝没有今天这般失态。
看着怀里像是刚跌落过一次水的小徒弟，少女心中自然是心疼不已。
“待会我带你去河边洗漱一下吧，这样子你肯定也睡不着了。”少女干脆停了手中动作，为边凡穿起衣服来。
柔和的月光在少女脸上泛起温柔的涟漪。
“师傅，我自己来吧。”边凡慢慢正起身子，自己衔衣穿了起来。
看到边凡恢复气力，少女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啪！”少女打了一声响指，原本近乎黯灭的柴堆骤然窜出一道火苗，片刻后，柴堆的火势雄起。
明艳的火光盖过柔和的月光，将蔓延的黑暗逼退到角落，同时也照亮了两人四周。
两个破旧的蒲团摆在边凡身前，再往前便是一座案台，案台上立着三个老旧石像，半米来高，其中一个已然缺了半边脸。
石像前散落着早已碎成几瓣的陶碗，毫无疑问，这是一座废弃的破庙。
“在看什么呢，小凡？”边凡耳边突然传来少女的声音后立即回过头来。
少女则是顺着边凡望去的方向看了看，对着几尊废弃的石像轻笑一声：“是不是在想师傅是个穷鬼，都没钱让你住客栈啊？”
“没有师傅，我只是在想这几尊石像都是些什么神仙。”边凡轻轻摇了摇头。
少女笑了笑，不以为意，扯了扯边凡的衣袖，往外走去，“你管它是什么神，我们又不信神，要是能让你不做噩梦，我倒是可以拜一拜祂。”
边凡呆滞的眼神微微波动，随后跟着少女走了出去，虽然破庙内部有些破旧，大门却还算结实，能关得严实。
想必之前也有旅人在此歇息过，大门多少经人修葺过，才不至于破烂不堪。
“师傅，这周围没有妖兽吗？”走出门后，边凡突然问道，头顶的月光虽很是明亮，但周围却是一片荒芜。
这是一座被遗弃在野地里的破庙，但对于刚丢失过钱财的师徒俩而言，好歹是个不用夜宿荒原的避风港。
茂密的草丛时不时传出几声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在周遭连续的虫鸣冲淡了不少窸窣声带来的不安。
有声音就代表黑暗不那么危险，这是边凡在这个世界获得的宝贵经验之一。
“应该没有的，这里虽然偏僻了点，但好歹接着临安城了，临安城中可是有火鳞军的，这附近要还有妖怪，火鳞军可就没饭吃咯。”
少女眯了眯眼，极远处倒是能看到几点稀疏火光，那代表着他们离临安城距离不是太远了。
少女把目光转向边凡，拍了拍胸脯道：“再说，这不还有你师傅我吗？放心，要是有妖怪，就让你见识见识越山剑剑主文竹凊的厉害。”
这个自封剑主的少女手头并没有剑，显然少女说完后也意识到了这点，恍然记起自己花了百两银子得来的宝剑被之前的凶残妖兽咬出不止一个豁口，已经不得已扔到了山中了。
果然，边凡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她，平静到呆滞的眼神在文竹清看来是不为所动的表现。
和自己这个小徒弟在一起已经数月了，文竹清很清楚每个看似相同的呆滞表情有着不同的意思。
想着自己这个师傅居然不能令自己的徒弟信服，文竹清觉得自己还真是失败。
想到自己刚才的自信模样，再看看眼前边凡面无表情的样子，文竹清越想越觉得没面子。
伸手捏了捏边凡的小脸，强制边凡做了几个鬼脸，文竹清才摆手，心满意足地牵着边凡的小手往河边走去。
在赶路时，文竹清就记下河道的位置，借着明亮的月光，文竹清拉着边凡的手大步向前走去，手里传来的温暖让边凡觉得周围的荒芜不再那么令人生畏。
月色下，一条汩汩流淌地的小河不断泛起银色的光芒，水底偶然划过几道黑影。
没多时，文竹清和边凡两人便来到河边。
文竹清先行来到河边蹲下，伸出一只手浸入河中。
虽然身为修士的她能大概判断这条小河没有什么危险，但还是保险一点为妙。
只见文竹清浸没手臂的位置荡起一层层轻微的涟漪，随即十几道黑影迅速从水底划过，而文竹清也将手抽了出来。
在一旁等待的边凡抬头看了看天空，无垠的天空被明亮的月光染成深蓝色，煞是好看。
边凡看了看银月位置，估计此时应该是深夜四点左右，再过两小时差不多天明了。
这个世界一天二十四小时，和边凡之前所在的地球自转一天一样，但现在是银月季，天会亮得早一些。
“快些下去洗吧，我看着你的。”文竹清回到边凡身边，摸了摸发呆的边凡头。
虽然边凡总是一脸漠然的模样，但毕竟是个十岁的孩子。
文竹清下意识地以为边凡害怕周遭的漆黑环境，所以有些呆滞，不敢下水。
边凡顿了顿，随后干脆利落地脱光衣服走入河中，如同没有男女观念的孩童一般。
尽管他的心底年龄早已超过比他长一倍的年轻师傅。
一旁的文竹清也未闲着，接过边凡脱下的衣服后便在下游处清洗起来。
这也没办法，之前为了斩杀火焰鼠，两人的包裹全都丢了，身上的银钱也只有到临安城才有用武之地。
现在边凡可就身上这一套衣服，没了他就得光着身子了，好在等边凡洗漱起身后，等待自己的便是一套已经烘干的衣物。
刚烘干的衣服带着温热，身为修士，用灵力烤衣服看起来有些大材小用了，但确实方便。
“好了回去吧，收拾一下估计天就要亮了，一早我们就去临安城。”文竹清再次拉起边凡的手往回走去，而边凡也默默地点点头，跟随着师傅的脚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