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后会同他交待清楚，小凡很懂事的，姐夫，绝不会令你们心烦的！”文竹清焦急解释道。
虽然知道冯凯夫妇顾及自己会接纳边凡，但文竹清也不想同至亲之人心生间隙。
“好啦，这么说，你这小徒弟暂放我这里，等你回来再领走，成吗？”见文竹清有些无措。
林玉莹出声安慰道，指了指校场上的几道身影：“再说，你姐夫本就刚刚建立宗门，也收了些岁数不大的孩子，到时候一起管着便是了。”
文竹清顺着林玉莹所指方向看去，除了那个同边凡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外，其他少年虽然长势盛人，但面容带着些幼稚，想来年纪也长不了边凡多少。
“谢谢姐姐，姐夫。”文竹清对着冯凯夫妇歉然道，不管怎样，收边凡为徒的是她，关于边凡的事本该由她但起责任，可现在她不得不将责任推给和边凡毫无关系的冯凯夫妇。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们早上吃过没？好不容易来一趟，姐姐得好生尽尽地主之谊。”
林玉莹打断当下这个沉重的话题，搀着文竹清的手说起私密话来。
冯凯见状沉思片刻，径直向边凡走去。
“小凡？”粗犷的男声在边凡耳边响起，边凡闻言转过头来，看向离自己一步之遥的冯凯。
虽然早就领教这个孩子的奇特之处，但正视边凡时，冯凯依旧下意识一滞。
空洞，麻木，漠然……很难有准确的词描绘边凡的眼神。
不止眼神，面对自己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这个孩子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就如同木偶一般。
与其说是失去惧意，不如说是本就没有情感。
冯凯不动，边凡也没有丝毫异动，只是呆滞地看着冯凯，空气中弥漫着不安的宁静。
“进来歇息吧。”沉默片刻后，冯凯率先打破了宁静。
他已经过了而立之年，早些年作为散修闯荡过四方，有着远比常人丰富的阅历，但面对眼前这个十岁孩童却不自觉败下，到嘴的话语只说出这么一句。
边凡的模样倒是和失魂症有些相似，冯凯也曾听过有些人因为亲眼见到妖兽喰食至亲而发疯失魂的，表现和边凡类似。
不过看边凡的模样，能对外人能够作出回应，倒不同患失魂症之人那般疯疯癫癫，想必日常交流问题不大。
况且边凡若真有什么了不得疾患，文竹清也没必要隐瞒自己，想到这儿，冯凯也懒得深究其中缘由了。
冯凯交待一句后便走进堂屋，边凡迈开脚步，跟在冯凯身后。
“姐，现在天色尚早，我先带小凡购置些物品，之前包袱在路途不下心遗失了，我也得买些必需品。”
文竹清之前说只见过妖兽，刻意把斩杀火焰鼠妖的行动隐去，她清楚若是被林玉莹知晓，少不了一顿数落。
“哎，行吧，要不要你姐夫令人为你带带路。”“不用，不用，我带着小凡正好逛逛临安城。”
“——顺便和小凡把一些事情说清。”文竹清看着跟随冯凯进屋的边凡，眼里闪过一丝不忍。
“怎么样，对姐姐和姐夫印象如何？”文竹清拉着边凡的手再度穿梭在人群之中。
“很好。”边凡的回答向来简洁明了。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不喜欢他们呐。”文竹清松了口气，只要边凡不过于抵触，之后的事就好谈多了。
“走吧，先带你去买些衣物，在看看有没有其他好东西，好不容易来一趟大都城，得逛开心了。”
文竹清领着边凡走进一家装饰颇为豪华的绸庄，因为已经偏内城，来这边闲逛的人少了很多。
越靠近城中心东西越贵，能在这边驻足的人多是有些银钱的商客，因此人数不比外城。
“客官，有何需要？”见有人光顾，一名身着锦衣，肩搭狐尾的妇人立即笑脸迎上。
这才是做生意的样子嘛，文竹清暗自菲薄起某个易丹房的老头了。
“这里有哪些料子？”文竹清走到展台前打量起各色的绸缎来。
“不知客官要哪个价位的？”见文竹清如此熟稔，妇人立即意识到是位贵客，也不含糊。
“最好的料子吧，如果有花字以上更好。”文竹清感受着手中绸缎的质量回道。
“有的，有的。”妇人连忙点头，花字是青唐认证布料级别之一。
青、花、锦、宝四大缎级，寻常百姓穿的衣物是不入认证的，只有朝廷指定的工坊织缎才有资格冠以缎级。
开口便要花字级的布料，眼前的少女不是商贾官家之后便是地位崇高的修士，无论哪个都值得好生对待。
“先帮他做十套合身的衣物先，我再好好挑挑。”文竹清指了指边凡道。
听到“十套”，边凡带着询问之意看向文竹清，得到的只是文竹清的灿然一笑，文竹清不说，那么边凡也去不问了。
边凡默认接受，让文竹清的笑容渐渐湮去，她真的很想把这么听话的边凡带在身边，数月的生活让她生出数年的情感，可前方的路自己都不一定走得下去，更可况带着边凡。
“好嘞，这是令弟吧，真是好俊的小兄弟。”妇人说起熟悉的恭维话语，领着边凡到一旁量起身尺来，文竹清没有多作解释，在一旁为自己挑起衣服来。
和门外或多或少的紛吵相比，绸庄显得格外安静。
一名眉头微锁的女子正在兀自挑选布料，一个面无表情的呆滞少年正无言地张开双臂，以及一名身着华贵的妇人捏着皮尺量体裁衣。
最终，文竹清为自己挑了三匹布料，和妇人交待起细节来，边凡留意了一眼，文竹清挑的都是颜色鲜艳的黄色布匹，倒和身上的鹅黄长裳有些类似。
“这位小姐，一共一千零八十两，抹去零头刚好一千两，您看如何？”最终敲定后，妇人叠收起文竹清挑选的布料，笑脸相迎道。
一千两银子并非一个小数目，对于寻常家庭不吃不喝辛劳两三年才能勉强攒下。
不过对于文竹清这样的修士而言，无非多往妖兽出没之地跑两趟而已，而且她刚刚挑的都是花字级的布料，除去原料和裁衣的成本，这妇人掌柜赚得倒还合理。
暗付片刻后，文竹清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以边凡掌握的为数不多的文字也能看出上面写着一千的字样，右下角的圆形蓝章里环绕着四个奇异笔画书写的字。
边凡记得文竹清曾和他提起过，落印的那几个字是“开元钱庄”。
开元钱庄乃是青唐朝廷所设，为了方便交易，会颁发像千两这样的大额银票，只要在青唐境内，银票便是有效的，不过这种大额银票通常很少在市井流通。
“衣服做好后，明天送到北区三屯的百重门即可。”文竹清和妇人交待了一句，后者受意点了点头，两天的时间让她不必慌了手脚。
能在这片区域立足的店家，库房至少备了一台制衣的法器，这些民用的制衣法器一天产个几十件还是不成问题的。
这也是文竹清来这边购置衣物的缘由，除了寻些品质良好的衣料，这里的成衣速度最快，若像普通百姓家里一针一线地编织，做好这些衣服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走吧，小凡，我们去其他地方逛逛。”文竹清伸手纤长玉手，边凡乖巧地伸手搭握，两人走出绸庄，很快又消失在人群里。
“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文竹清低头问道，边凡抬头和文竹清的目光对接片刻，随即摇了摇头。
“哎，那就跟着师傅四处走走吧。”文竹清抬手摸了摸边凡的头，再度握紧边凡的小手，漫无目的地走着。
“小凡，你知道最受人敬重的是哪些修士吗？”走在路上的文竹清开口问道，但是许久之后，都没有得到回答。
文竹清低头看去，却见少年一副呆若木鸡的神情，但也看得出在极力思考。
看着少年努力回忆的模样，文竹清扑哧一声，脸上绽放出一抹笑靥。
“想不到吧，因为师傅没和你说过哦，小傻瓜。”文竹清在边凡的鼻翼轻轻一刮，轻笑出声。
“炼器师极受修士欢迎，因为他们能够炼制提升实力的法宝，丹师能够炼制各种丹药，阵师能够布置各种用途的阵法……修士的路有许多条，但最受敬重的确不是这些人。”
文竹清轻柔的声音响起，行进的脚步也逐渐缓慢。
“小凡，再问你一个问题，修士和凡人间最大的不同是什么？”文竹清蹲下身子，轻抚边凡脸颊道。
“因为灵力……？”沉默片刻后，边凡淡淡回道，本想再度开口自答的文竹清明显一愣，双眸闪过一丝不明的光，抚动的手僵住片刻。
“小凡真聪明！”文竹清脸上露出一份淡笑，“对，因为天地间无处不在的灵力，修士才能使用各种术法，才能拥有强健的体魄承受丹药的药力，才能使用威力不凡的法器。”
“能否使用灵力，在修士和寻常人之间划下了一道天堑。”
“但是有一些人的出现改变了这一认知，他们将天堑填补了起来，普通人和修士间的差距不再遥不可及，面对那些可怕的妖兽，常人也能有反击之力。”
文竹清平静的阐述着，目光通过人群望向前方，边凡随着少女姚望的方向看去。
不远处立着一座金碧辉映的宝阁，即便周围高耸的酒楼也比这宝阁矮上一截，因此显得尤为瞩目。
“这些人，我们叫他们符箓师，符箓，是人们不具备灵力也能使用的武器，号称凡人都能使用的‘术法’……”文竹清继续言道，开始拉着边凡向那处非凡的宝阁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