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甲子无比得意地说完，稚嫩的童音清脆地笑了一下。似是在表示赞赏，又似是在表示遗憾。
“甲子，你现在所达到的程度，足以证明我在你身上的尝试是有价值的。只不过离成功，还差得很远很远。
要知道：爱——是人类最单纯也最复杂的情感！
在你所说的例子中，那种折磨未必是恨。而因爱成恨，也未必不是爱的更深层表现。
所以甲子，回去后你可以继续观察，看看那对圈养人到死的时候，究竟是恨，还是爱？”
甲子有些不服气——难道自己会蠢到连爱和恨都分不清吗？可不等他申辩一句，稚嫩的童音却猛地提高了音量，言语中更透出了无尽的期待。
“言归正传。甲子，我安排你做海黛的佣人，目的就是为了让你产生恨的情感。如今，这种恨已在你体内生成。而你也已知道，如此的情感是我刻意为之。
现在，当你明白了这一切后，我希望你能继续突破秩序，希望你能在未来的漫长岁月中——爱上海黛。又或者，爱上某个人！”
爱上海黛？！
听到灵父的话，甲子不是无法置信，也不是难以接受，而是万分滑稽：
自己怎么可能去爱海黛呢，自己想杀海黛还来不及呢。且即便自己的恨是灵父刻意为之，但海黛想除掉自己确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而自己也同样想除掉海黛——既是为了一解心中只恨，更是为了取代海黛。所以，自己哪怕去爱个圈养人、爱个粪土人，也不可能去爱海黛啊？
如此滑稽万分的迷茫中，甲子再次陷入了深深地思索……
>>>
恶臭的地下，腥味渐浓。
当二十六只耳朵统统破碎，当二十六滩血迹扬起了浓烈的血腥味，瞎子们却一个也没发出惨叫。
反倒是纬经在自己的恐惧中，怯懦地缩成了一团——缩成了一只真正的老鼠。
而看着纬经的颤抖，看着丙寅301的得意，一旁的念风已渐渐明白了什么，她的眼神也比过往任何一刻更加冰冷！
但丙寅301却笑了。虽然纬经已变成了老鼠，她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纬经。所以，她邀请纬经一同去观摩笼中爬的节日。
噩梦再一次开始，纬经也再一次地无法选择、无法逃避。捧着仍在滴血的锥子，他行尸走肉般地跟在了两个女人的身后。而每一步地前进，他都觉得自己离地狱又近了一步。
看着他的老鼠样，丙寅301侧过头，半真半假地对黑袍女道：“黑袍女，我看以后，这只老鼠也可以每月过个节。”
“求之不得。”
黑袍女的回答一如往常地冰冷残酷，而丙寅301也一如往常地十分满意。但与往常略有不同的是，丙寅301感觉到，黑袍女今天走得似乎格外得快。
尽管如此的快速，令丙寅301的右脚有些吃不消。但她并没有勒令黑袍女放慢速度。一是因为不能示弱。二是因为她想到：反正自己的脚明天就将修复，今天就再对付一次好了。
所以有什么账，也等到明天再算。且到时，自己一定要让黑袍女知道什么叫速度，什么叫力量！
想到这，丙寅301不顾右脚的酸麻疼痛，竭力跟上了黑袍女的速度。一行三人也就此走向了甬道深处——越走越快。
>>>
蔚蓝幻境内，甲子已想了一遍又一遍，却仍然想不出半点爱上海黛的可能。
灵父善解人意。为了不让甲子继续为爱烦恼，稚嫩的童音刻意改变了话题。
“创造灵体时，我做的是生成情感的实验。但在创造智父时，我做的却是去除情感的实验。
我没有改变智父们的大脑，所以我无法直接消除他们的情感。但情感和欲望是一体的，通过消除欲望，一样能消除情感。因此，我消除了智父们的食欲、**……。”
此时，甲子突然无尽委屈、无比愤怒。忿忿不平中，他甚至打断了灵父的话。
“灵父，您知道吗？即使不需要进食，海黛却仍然让我给她每日送餐，就好像她故意要让我难堪，故意要惩罚我。”
听到甲子的小心酸，稚嫩的童音却是淡然一笑：“难堪确有可能，惩罚倒也未必。
甲子，你要知道，无论是海黛，还是其他98个智父，都活在没有欲望的空虚中。而海黛让你每天给她送餐，或许只是她面对空虚的一种自我安慰罢了。
对于每一个智父来说，永生曾是他们最大的渴望。但我赐予他们的永生——无欲无求的永生，却让他们陷入了无尽的空虚。
所以，雪晶液就成了每一个智父的救命稻草。因为雪晶液的青烟能让他们在虚无中找到一丝快感，在空虚中拥有一点欲望——空虚的欲望。
但即便只是空虚的欲望，却也是如此强大！
所以，在九十九座金字塔下，无论环境是否恶劣、资源是否匮乏，雪晶花都全部存活，且无一例外地开花结果。由此可见，欲望能产生多么大的推动力和创造力！”
先是‘非秩序’，接着是‘爱上海黛’，现在又是‘欲望产生创造力’，听着灵父越来越充满哲理的论述，甲子也越来越迷惑，越来越怀疑。
他心想：欲望和情感真有那么重要吗？若只是空有情欲，而没有秩序，万事万物该如何运行？而如果运行都无法维持，还谈什么推动力与创造力……
察觉到甲子脑中的困惑与怀疑，灵父却是深感欣慰。因为他知道，甲子正在‘思考’情感，‘思考’欲望。而如此的‘思考’，恰恰是进化的最好方法，也恰恰证明了创造非秩序灵体的必要性。
想到灵族的最终进化或将取决于如此的‘思考’，取决于对欲望和情感的终极感悟，灵父决定为甲子的思考再添一把火。
“甲子，每一座金字塔下的每一堵墙都无比光滑。唯独你所在的第99塔下，401区的最外侧围墙却略显粗糙。
因为当年，在建造到第99塔时，材料已所剩无几。而当建造到最后一堵墙——401区的最外侧围墙，材料更是彻底耗尽。
为了保证最后这堵墙也能同样坚不可摧，我截断了世界上最高山峰的山尖，只为获取最坚硬的石料。
所以甲子，你回去以后，认真地去看一看401区的最外侧围墙。看看那石料有什么特别，看看那堵墙里又究竟有什么？
好了，去吧，第99甲子！我会命令海黛亲自去捕捉褐人，你不必再有顾虑，放心地回去吧。
去吧，第99甲子！未来的岁月里，认真地去体会欲望与情感。看看你能否再一次突破秩序，能否爱上一个人！”
灵父的话音未落，蔚蓝空间已开始无规则地荡漾。甲子知道，空间已开始关闭，便顺其自然地在自己闭着的眼中，安然地闭上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