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骁内心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的绿衫少女,心中组织着恰当的说辞,暗想能不能从对方的口中套出一些话来。只是他惊异的‘难道’两个字,却是引起了少女的注意。
“难道什么?”
美姑娘刀子一样的丹凤眼杀向杨骁,不悦道:“难道……难道你还想不承认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不对,承认也没有用,本姑娘要你把你颠三倒四的话说清楚。本姑娘只给你十息的时间犹豫,过后,哼哼…”绿衫少女哼着鼻音,扯了扯挺翘的琼鼻,樱桃小嘴抿着冷厉的弧度,看上去,却又那么令人赏心悦目!
杨骁撇嘴道:“小姑娘……”
“别叫我小姑娘,你才多大点?你可知道,你这老气横秋的嘴脸,很讨厌。”
“讨厌?那你可以离哥远点!”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别想岔开话题。”
“回答你什么话题?”杨骁故意引导道。
绿衫少女秀眉一挑,冷哼道:“想要装傻充愣,瞒天过海吗?你太天真了,本姑娘就要你此时此地说明白了,男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哦!”
杨骁了然道:“原来是这个问题啊,姑娘,你这问题就是问得好问得妙问得青蛙都得呱呱叫。这是一个非常深刻的问题,关系到世界的起源的本质,涉及到宇宙的中心结构,若要解剖男人这种神奇的物种,三天三夜也是说不完的,小姑娘,你让我现在给你说清楚,你这不是存心为难人吗?”
“为难?”
绿衫少女的嘴角挑起一抹意味深长的谑笑弧度,冷笑道:“呵,本姑娘今天就要为难你了,你又能怎样?不戒和尚的老婆说得好,男人这种东西就是贱。你要不巴巴的送上门,本姑娘现在也不用在这儿浪费时间。既然你浪费了本姑娘的生命,那自然得付出代价的!”
“看不出来,你竟然如此蛮横不讲理!”杨骁一脸‘气愤’道。
“讲理,那是需要看心情的!”
“哦?原来是小姑娘心情不好啊,我还以为你是大姨妈不守时提前来看你了!”
“你什么意思?”绿衫姑娘的脸上附上一层寒霜。
杨骁继续嘴贱道:“哥哥想问你,你是不是被哪个有眼光的男人抛弃了啊?不然你会跟怨妇一样,随便朝人泼脏水,一口一个‘贱’字诀,哥哥我有得罪你吗?还有,谁让你长得这么漂亮,哥哥上来搭个讪,还没上你床(船),你怎么就摆出一副针对哥哥的样儿,难道我们之前真的见过?不就是想跟你借个船,去采摘莲花吗,我还没开口说出来,你有必要抓着我不放?就算你要倒贴,你也要矜持点好不好…”
“哦?”
绿衫姑娘不去碰杨骁故意提出的某些敏感的问题,只是冷笑道:“倒贴?这么说来,是本姑娘的错咯!”
杨骁点头道:“嗯嗯,姑娘,你终于意识到,你是错得多么的离谱了,优质女是要淑女的,淑女懂不?”
“淑女?淑女一般要做什么呢?”绿衫少女一百八十度转变,看着杨骁。
杨骁见对方转移了注意力,暗喜,解释道:“淑女,淑女就比如,我向你接条船去采莲花,你就会善良的借给我,还唱着江南的曲儿给我送行!”
“哦!”
绿衫少女点头道:“船就在那儿,你快拿去吧,但你要快点,我要撑着回去的!”
“你住在湖边?”
杨骁惊讶,来不及想对方这么爽快的和解的真实意图,赶忙追问了一句。
绿衫少女微微低头,还真跟小家碧玉的淑女一样,小脸儿微红道:“嗯,先前不是说过了,‘君家何处住,妾住在横塘’,我就住在湖的那头。告诉你,这万莲池有三十六公顷,湖水不但深,湖底多水草,淤泥还很厚,从这边去那头,除了用小船引渡,游泳都很困难。所以,你撑船要小心一点儿,掉下去,就危险了!”
绿衫少女忽然说了好些诡异的话。
杨骁有点狐疑,问道:“这万莲池真是如此危险?”
“是的,所以,需要妾身给你撑船吗?我们一家子都是撑船的好手,我娘是船娘,我爹是艄公,以前我们一家子都在水上漂,那是多么的幸福美满啊。那时候,我和姐姐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天天采摘一朵莲花别在彼此的耳后,拿着咸鱼喂小花,它被咸番的姿势真的好好笑哦。可是后来,爹不见了,娘亲也不见了,姐姐更是抛弃我跟一个男人跑了…所以…”绿衫少女柔和的脸上陡然冒上狠戾的杀气,怒视杨骁,音调拔高,恨声道:“所以,你告诉我啊,男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淑女!”
杨骁见绿衣姑娘再次发飙,赶忙安抚道:“姑娘,你要淑女,要淑女哦,我先去采了莲花,再告诉你关于男人的答案。但你首先要淑女,一旦你淑女了,你会发现,男人真的是世界上最宝贝的东西,真的不骗你!嗯嗯,就这样,我去采摘莲花了!”
“嗯,”
再次变得淑女的少女举着正常男生没法抵抗的奉承目光,羞答答问道:“那你要个床(船)娘吗?”对于十二三岁的女孩就生小孩的时代,破瓜之年的美丽女孩,可不是一般的泛泛小太妹。
“咕隆!”
杨骁吞了口唾沫,滋润一下发干的喉咙,感觉这姑娘太诡异了。
杨骁立马推脱道:“这个,不必了,你把船借给我就很感谢了,我岂能再劳烦姑娘给我撑船呢!”
“哦!”
“那就多谢姑娘了,我叫姓杨,名莲亭,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
“很重要吗?”女孩语气立马又开始不善起来,感觉就要翻脸的节奏,这令杨骁一怔。
“额!重要,不行吗?”
“那你叫我紫陌吧,我不会告诉你,我叫‘紫陌清风’的!”绿衫姑娘的话,又变得很柔。
“额…”
杨骁无语道:“我去采莲了!”
“哦!”
绿衫姑娘忽然意兴阑珊的回身坐在渡头,双手抱膝,轻轻的哼着歌儿——
……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
绿衫姑娘的歌声很柔婉,音色空灵,煞是好听!
杨骁不敢打扰这个喜怒无常变脸比翻书还快,脑袋短路不清晰的女孩,他撑着小船摇摇晃晃的漂泊到湖里,回望渡头,见那姑娘还在安静的唱着歌儿,没有什么动作,这让杨骁的心底定了不少。
但是,杨骁还是有些不安心!
不过,杨骁思忖着,一剪子剪了莲花就走人,再危险,也是有限度的。
当杨骁撑着小船靠近那朵双生子的时候,杨骁没有看见的是,在他的身后湖心,湖水开始滚动,有形成漩涡的涟漪形成。坐在渡头上的绿衫姑娘,看见那漩涡的涟漪,美眸儿陡然一亮,喃喃道:“小花,你可醒了……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于是,少女的歌声变得越加的动听撩人了。
“嗯?”
小船晃动一下,杨骁警惕的朝后边望去,但湖面风平浪静,一点异样也没有。
杨骁惭愧道:“难道我被背叛怕了,如此多疑?那不过是个刁蛮的野丫头而已,心肠不至于坏成黑墨水一样的。嗯,这朵莲花开得真不差,剪来别在她鬓边,一定很美的吧,听说七月七忄青人节快到了,权当玫瑰花送给她当礼物!嗯,这朵给篁,这朵个刀千月,祝她康复,这朵给平大叔,拉关系……”杨骁想着,就将双生子旁边的那朵莲花剪下来放船里!
之后,杨骁伸手握着那朵妖艳的双生芙蕖,剪刀靠近,正要一剪子下去……
“哗啦!”
一道水幕在杨骁的面前爆破,夹杂着一条有着黄色斑点光影的条状物迅猛的朝杨骁的面门砸来,杨骁都听见那呼啸的条状物发出‘咻’的劈空声。杨骁毕竟是有过底子的修者,反应速度还是有的,在那危急关头,他本能的抬头向后仰去,双手成格挡状,护住胸口,他只来得及做这些!
“啪!”
宛若千钧重棍砸来的力道,当场直接劈飞了杨骁,轰的一声,那艘小船轰然炸裂,只是悬浮在水面上的,不是木料残渣,而是一张被碎裂的纸片,在碎纸的旁边,是一朵艳丽的莲花,那妖冶的颜色,感觉就是对杨骁的好心的最大讽刺。
可惜,杨骁看不到这些。
杨骁被巨蛇的尾巴扫中,自知面临生死存亡的考验,他只来得及爆出一句粗话,就噗通一声掉入了万莲池中。
“啊……”
……
马车里的杨骁,身体陡然一抖,第三重梦境破碎,好似要醒来,但感觉被什么东西给压着了,那种鬼压身的感觉,感觉非常的不舒服(此时,他的半张脸和红粉骷髅融合了)。于是,马车中的杨骁退到第二重梦境,看着白茫茫的一片雪地,他好似舒服了一点儿……
……
……
落霙缤纷,天地洁白!
倒转的时空中,纯白的世界里,杨骁望天遐思的眼眸回到现实的世界,这个存在冰湖岸边、好似亘古长存的世界,阒寂无声!
杨骁任三千白发,缠绕着身后的木屋,在天地间挥洒。
梦中藏梦、或梦中套梦的现实与虚幻,在他的眼里,都是过眼烟云。
他静坐屋檐下,如千年老树,万古磐石、不化!
飞雪扑簌,卖力的填充着那柄插在雪地中的空虚剑模,好似天地,在制造着一柄不世出的邪剑一般!
不知何时,一袭红衣如魑魅般的仙女再次踏雪而来,她长袖一挥,案椅、香炉、古琴一件一件出现,然后她就坐在风雪中再次弹着那所令人揪心沉迷的《有所思》。琴声到了中段的时候,寂静的冰湖面,陡然开始扭曲,
一位身穿白袍的白发男子缓缓出现在湖面上,骜立天地。
白衣白发男子虚立湖面,他背对着杨骁,双手别在身后,仰天四十五度看雪,听着身后迷离的琴声。他好似不在意杨骁其人,杨骁同样不在意他的凭空出现,三人处在三个不同的地方,就那么静默的,组成一幅诡异的画面!
雪中,琴声绕梁,三人谁也没有出言,默契的把这一切当成虚幻的浮光掠影。
时间,就在这没有日夜的世界里流走!
又一天,红衣与白衣男子双双坐在码头上,举案齐眉,并肩相偎。红衣弹着古琴,白衣男子吹着一根碧色玉笛,两人琴箫合奏,相得益彰。这逍遥天地、笑傲江湖的一幕,最后还是随着杨骁逐风的白发,消失在飞雪的罅隙间。
杨骁的满头白发又长了几许,如灵蛇的触手,伸向天地,只是他的容颜,未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