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之间,出乎意料的事情着实是多了些,但子攸终究是女子,于那些野心勃勃的人而言她的婚嫁之事更多的是为了朝局,至于霍廷,他不会是子昭的人,亦不会是子晟的人,今日本应是在家中陪伴妻儿的裴渊在中午时分急忙的入宫,此时的他,因为入宫而错过了燕国的消息。
王上本是打算前往栖凤宫的,手上尚拿着燕国国书,但因为裴渊入宫求见而被迫停留,听完裴渊口中的叙述之后,王上并没有说话,只是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桌面,哐哐哐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大殿之中,裴渊心中的焦急也不禁多了几分,上意难测,何况此时明显是针对着子晟的,但不知这份禁忌之事是否会触了圣怒。
“今日是大年初一,卿本应是在家中陪伴家人,却因朝事耽搁在此,孤心实在是不安。”
“事关重大,臣实在不敢等到七日后再向王上禀告。”
“行了,孤知道了,卿可用过饭了,不如一道用饭吧。”
“是臣唐突了,便不打扰王上和娘娘了,臣先行告退。”
“卿递上来的折子孤会好好看的,卿先过个好年吧。”
“是。”
裴渊着实是猜不透王上的想法,但既然此事叫王上知道了,不久之后满城之人也会知道的,裴渊多多少少知道些当年事情的内幕,就是不知这次王上会如何去选择,或许是对于钟翊并无多深的情感,但对明泽绝对不是如此,裴渊的适时收手是明智的选择,因为他知道无需他的逼迫王上也定然不会叫明泽再待在王宫了,而他的目的也并非是明泽,而是当年以巨大代价保下明泽的子晟,这个年确实是不容易过了,若是当年子晟只是暗地里帮忙便罢了,但十多年前便可以将罪臣之子偷换出来,还不曾惊动任何人,这份实力背景着实叫人不得不多想一点了。
王上在裴渊走后并没有打开他带来的信件和奏章,只是淡淡的看着手上的燕国国书,虽早已知道,但心中还是忍不住的生气,也不知燕国又究竟打的是何算盘,将那国书交给一边的胡德之后,便起身前往栖凤宫,胡德很担心王上的身体,但并未说出任何劝阻的话语。
“胡德,王后今日弹琴了吗?”
“是,娘娘见王上睡的熟了,便先行回栖凤宫了。”
“我说呢,走吧。”
他们都不曾忘却过往时光中那些美好的记忆,只是那些悲伤的记忆也无法真正的忘怀,将所有的评判和选择交由时间,最终的结果又是否真的如意。
子攸手上的颜色愈染愈深,但还是没有停止,似乎只有不断的揉捏着些什么,才能暂时的将心中的烦闷得以发泄,她无法用伤害自己来遮掩,也无法以伤害别人去消除,倒是可惜了这娇艳的花儿。
“公主该回去了。”
“是吗?”子攸从自己的意识里回过神来,周旁已经是遍布花瓣,但此时的她确实也无心理会,不久之后自有洒扫的宫人将这些破败的花瓣处理好,子攸从袖中拿出一方丝帕来,细细的擦拭手指,但终究还是难以如初一般,平白的将帕子也给染了。
“先生不是说今日无事,这么着急回去吗?”子攸将指甲缝隙中的最后一片花瓣处理掉抬头看着明泽说话。
“每年初一栖凤宫中的小宴公主是不能缺席的吧。”
“反正我每次都迟,也不在意今日是否也晚了。”
“......”
“你笑什么。”
“臣只是突然想起来公主以往经年总是说着累死的话,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了。”
“有吗,我记不清了,先生记性真好。”
子攸最终还是离开了此处,向着栖凤宫的方向走去,只是不晓得这份短暂的欢愉可以持续多久,明泽依旧跟在她身后走着,只是不知道这份时光剪影中的空隙还能持续多久。
“我快到了,你......”
“公主慢走,臣先行告退。”
再一次,子攸看着那熟悉的背影离开,习惯了许多次还是难以真正的去习惯,随意的摇了摇头,子攸还是整理好心情继续接下来的事情。
子攸这一次确实又迟到了,众人坐在圆桌上说说笑笑,等着子攸入座后再上菜。
“攸儿见过爹爹、娘亲、哥哥、嫂嫂。”
“赶紧过来坐,又跑去哪疯了。”
席间又不可避免的提到了子攸的婚事,子攸和王上都是两三句带过,子晟入宫前便得到了燕国求娶子攸的消息,但如今看来,子攸还是全然不知情的模样,他也收到消息说今日裴渊入宫求见王上,两人不知商谈了些什么,而王上却也是如同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一般,被子攸逗弄的开心,时不时的询问子睿的情况。
“子攸这婚事一出来本宫怕是要忙起来了,王府若是无事,珂儿便入宫多来帮帮本宫吧。”
“母后若是有事情,尽管吩咐儿媳。”
“母后,我又不是马上就出嫁了,你是急什么呢,你说呢,爹爹。”子攸讨好般的将一块剔好刺的鱼肉放到王上面前的餐盘里,乖巧的笑着。
“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的,改日让织锦司送些红缎白锦金丝银线过来,好好呆在阁中绣嫁衣吧。”
“梦姐姐绣的嫁衣不都没有穿嘛,何况我的绣工又不好,嫂嫂,你嫁给哥哥的时候有自己绣嫁衣吗,穿的肯定是宫中敕造的礼服吧。”似乎是觉得自己说的越来越有理,子攸的声音也不禁高了些来。
“女子出嫁绣嫁衣是习俗,而王室大婚所穿衣物向来由宫中敕造,那些衣服也是要由女子起针方可,再交由织锦司完成,这是规矩。”
“听到了没有。”王后无奈的冲着女儿说道。
“那我在那布料上动两针不就行了,一整套下来我的手估计要成筛子了。”
“想绣便绣,不想绣便不绣了,随意绣块帕子意思意思就行了,这要真伤到手可就不好了。”
“还是爹爹最好了。”
“吃东西吧,不用特意再讨好爹爹了。”
宴席散去,王上稍作片刻便前往思莲宫探望静妃,每年都是如此,不同于此处的欢声笑语,三人极其规矩的用完饭后,子昭与云琤在思莲宫的偏厅中静坐,静妃也只是坐在主位上轻轻的转动着手上的佛珠,等到宫人通禀王上来的时候,静妃依旧是那副冷淡的表情,见礼之后,谁也不曾说话,倒是显得有些尴尬。
“昭儿最近在做什么呢。”
“这几日休沐倒也无大事发生,在家中读书下棋打发时间而已。”
“刚刚你舅舅还来见了我,他倒是一点都不得闲,叫他过来见你母亲一面都没有那个时间。”
“舅舅身负宰相之职,自当尽心竭力,报效君恩,作为外臣,此时确实不易入内宫。”
“行了,坐着吧,听说你前几日生了风寒,最近可好些了。”
“劳王上挂心,妾身已无事了,只不过是下面人担心,夸大了些而已。”
“嗯。”
风平浪静的表面下永远是躁动不安,胡德按照王上的吩咐将燕国国书交给了王后,王后看着院中正在玩闹着的子攸和子睿,点点在四周跑来跑去,白点则被子睿抱在怀中,向来清冷的脸上也带着温润的笑意,而今日的子攸倒是显得安静些,不像往日一般闹腾的厉害。
“晟儿,你看这天是要变了吗?”王后回身看向身后已苍老了不少的男子说道。
“早就变了,母后不是知道吗?”
“你觉得你父君将子攸下嫁给霍廷,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呢,我原本是看上了霍廷的母家的小公子的,可惜了。”
“便是没有燕国之事,单说霍廷确实是不错的选择,就是霍家的权利大了些,便是没有子攸也是满门荣耀。”
“我们都知道,你父君会不知道吗?刚才叫胡德将这个交给了我。”
“提前叫子攸有心理准备也是好的。”
“你呢,可做好心理准备了,钟家的事情可不是小事。”
“母后不必担心儿子,照顾好自己和子攸便可以了。”
“等过些时候子晋回来了,让子睿入宫同子晋待在一处吧,那孩子心思太细了。”
“儿子知道的,只是三弟此次也一道回来的,不知道又会有怎样的波折。”
“子暄吗?无妨的,过些时候也该去拜访拜访淑妃娘娘了,这次晋升想来她也是很高兴的。”
王后脸上那份深意让人不禁感到了些许的害怕和担忧,两人没有再说多余的话,一道透过窗外的光影看着子睿和子攸,相较于子昭静妃母子之间的过于冷淡,子晟与王后之间则是太过的规矩了些,也或许是随着年岁渐长,许多的东西和情感都在发生着潜移默化的改变。
子睿也明显的注意到了今日子攸的不对劲,想来也是因为晨间那赐婚的制书,可是他却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女孩子,看向怀中已经长大不少的白点,戳了戳它软绵绵的脑袋,白点翻了个身子‘喵呜’一声之后便又继续的睡了,倒是一旁的点点听到了白点的声音后激动的不行,在子睿的跟前不住的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