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回到太医署后便直接去找了沈洛水,彼时沈洛水也刚刚从乾安宫中回来,早前千千在给归安检查的时候注意到归安特意避开了脸部,但千千还是发现了蛛丝马迹,人皮面具一直都有,但想来都是比较粗糙,带到脸上很容易被发现,时间一就便会出现瑕疵且对佩戴之人极其不好,早前千千也听说过传闻,明泽与归安二人皆是相貌有缺之人,却在遇到名医之后被治好了,却未料会是人皮面具的功劳,她之前在驿馆照顾明泽之时未曾发现任何的不妥之处,而今日归安脸上的人皮面具工艺甚好,且还是只将伤疤出覆盖,寻常之人难以看出那细微的差别,在江湖行走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有谁可以将这人皮面具做的如此神奇精妙,看来这楚都确实是卧虎藏龙之地。
沈洛水听完千千的的叙述,并没有为她解开疑惑,但他自己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明远在毒术一道上甚为精通,但在医术上的造诣并不比他差,只是因明远更醉心毒术对医术并无大的兴趣,但明远向来喜欢研究,想必这薄如蝉翼、轻若鸿毛的人皮面具是自己那位师兄的杰作了,倒也不奇怪,千千将自己今日从归安处取来的血拿给沈洛水,沈洛水并不理解千千这一做法,但还是将那血拿去查验了一番,并没有任何问题。
“我也验过这血,的确没有问题,他的脉搏各个方面也挺正常的,但我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千千看着手上白晶瓷瓶里的血液,想到早间之时归安身上的疑点,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说不了你是医术不行,改日我亲自为他诊脉,你看可好。”或许归安真的身中毒药也不一定,毕竟明远是医毒都是十分精通的,且他在楚宫里当一名太医本身就是一件极其可疑之事,而千千的感觉沈洛水也有,平日里倒是没有注意过明泽身边的这个侍卫,想来有许多细小的事情也是不可忽视的。
“行了吧,你去乾安宫做什么,难不成真成了楚国王室的御用太医了,给,你在看什么呢。”千千拿起桌案上的茶,倒了两杯,递给远处窗户边的沈洛水一杯。
“我能看什么,黑乎乎的一片,我是从栖凤宫去的乾安宫,你说我能去干嘛。”窗边多少还是有些冷风微微渗进来,沈洛水移步到火炉边,千千也随着他一起离开窗边。
“我听子攸说今年冬天特别冷,往年没有这么冷的,我们来的实在是太不巧了。”屋中实际上并不冷,但沈洛水身上还穿着厚厚的大貂,那鎏金白玉暖炉从未离手。
“怎么,你还嫌冷啊,这可比苍澜雪山好的太多了。”
“我不冷,我这不是害怕师父您老人家冷,想当初在雪山的时候,要不是有你亲爱的徒弟在,我们又遇到了好心人,你可能就要死在哪里了。”
“是啊,那俩小娃娃武功倒是真的高,你说我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徒弟,那俩都比你好的多。”
“你看你这样做的了吗?”千千看着沈洛水一副怕冷的样子,忍不出吐槽,不禁想到了两年前在北燕的苍澜雪山遇到的人,他们似乎也是去采药,中途救下了寒毒发作的沈洛水和千千,四人也都错过了雪蓝芝的开花时节,不知道他们要救的人如今怎样了,沈洛水本是想帮他们看一看那位病人,不料其中一位公子直接说出来沈洛水的身份,并表示不需要,事后千千问沈洛水是否和别人说过用雪蓝芝救命或是见到了他们要救的人但却无力救治,但雪蓝芝是毒性极强的一种药,沈洛水去采也是为了压制身体内的寒毒,他自离开药王谷以来也并未和任何人说要用雪蓝芝续命,但当时救下他们的人明显不想多说,分别之后再也没有见过面。
“他们二人一看就是身份尊贵之人,想必也是出自王侯公爵之家,的确是不能随意拜师的。”
“是啊,所以你就不要妄想了,你这屋子里太热了,我回自己房间了。”
“小丫头翻脸不认人啊,再陪我待一会呗,真的走啊,哎。”
沈洛水看着千千离开,不禁也想到了两年前在苍澜雪山,他记得那似乎是第一次看到千千在他面前哭,虽然尽力去安慰千千说自己会没事的,但他也一度以为自己会死在哪里,没想到却是遇到了两位贵人,武功心法皆是出自于佛学正统善业大师,帮自己在雪山那极寒之地发作的寒毒压制,再依照两人年龄来推算,想必不久之后就会再次见面的,一阵冷风随着门打开进入到房间里,沈洛水不由得将身上的衣服裹的更紧,千千拿着一大筐银炭进来后又去取了些零嘴小吃坐到沈洛水身边,沈洛水一脸疑惑的看着千千,千千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床榻上拿了两床被子,在沈洛水身上盖了一条,自己也选择最舒服的姿势裹着被子吃着桌子上的小吃,大多都是子攸推荐的,千千觉得子攸在吃喝之上诚不欺人。
“你不是嫌我这里惹热,回去睡觉吧。”
“你以为我愿意来啊,这不是害怕黑夜漫漫,你一人孤寂难耐,特意过来陪你的,吃不吃,味道不错的。”
“你要是不想在我这里待你就赶紧走吧,省的在我这里睡着了我还要听你磨牙打呼噜踢被子,反正你恶习实在太多了。”
千千没有理会沈洛水的毒嘴,给他翻了个白眼将炉子中的火烧的更旺,拿过一边硬邦邦的果脯放在炉子周围烤热烤软来吃,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去换了单衣过来裴沈洛水,她并不想过来的,但是总是感觉心里有个声音让她过来陪他,她想拒绝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夜深了,万物回归黑暗,陷入沉寂,沈洛水看着身边已经熟睡的千千,让她躺在自己的腿上,帮她将散落的被子盖好,挥手将房间里的灯烛熄灭,但面前燃烧的正旺的炭火还在噼里啪啦的响,那烧的泛红的木炭在不久之后又会变成灰烬,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尽情的燃烧,释放自己的光与热,去温暖和照亮他人,但总有人会因为那太过热烈的光热而受伤,沈洛水将千千烤好却没有吃完的果脯拿来尝了一口,味道的确不错,倒是将剩下的都给烤了吃完,第二日早间醒来千千发现果脯一点也不剩,一度怀疑是被沈洛水给吃了。
“说不了是你自己梦游起来给吃的,我从来不吃那些东西的,好吧。”沈洛水一脸镇定的面对千千的追问,但拾药时错乱的双手还是泄露了他的心虚。
“真的吗?”
“不过就是些果脯肉脯,宫里还能少了吃的不成,再去找公主拿点不就好了。”
“你怎么知道还有肉脯,还知道是子攸给我的,我看就是被你给偷吃了。”
“赶紧准备药,净说这些不打紧的事情,我去看看药池那边怎么样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沈洛水留下千千一个人在药房内生闷气,自己则理直气壮的离开。
子攸每日早间来同千千闲聊顺便和明泽在一起待一会,便是不说话陪着彼此也是好的,归安注意到了杏林手上的伤,本以为是和别人对打了,听子攸解释说居然是被菜刀伤的,期间又说道了子攸当年的梅子糕,几人都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到最后也都直接不忍了,肆意的大笑,杏林只得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似乎是不明白自己居然会被菜刀给伤了,沈洛水和明泽出来时看到几人那毫不掩饰的笑声,也被众人的情绪所感染,浅笑出声,沈洛水将明泽推过去便离开,归安向子攸毛遂自荐说要教杏林去做菜,杏林原本是不想去的,但在归安的激将法之下还是去了,千千也跟着打算去看看归安的手艺如何,一时之间便就剩下了子攸和明泽两人。
“明泽,你的厨艺如何?”
“你这都笑了多长时间了,我在屋子里面的时候都隐约听到了,现在还没停。”
“主要是归安,原本我都不想笑了,他一说,我就又想笑,不行,笑的我都肚子疼了。”
“你这样笑杏林,想想你自己的厨艺吧。”
“我那时候不是还小,况且我就是做的难吃了点,但我至少完好无损。”
“归安应该是带杏林和沈姑娘去掌乐司的小厨房了,我们也过去吧,你一会再那吃的东西,然后去制器司也顺路。”
子攸推着明泽离开太医署,实际上明泽是可以下地行走的,但谁让子攸对沈洛水的医术不放心呢,有风吹过,那银杏树下的最后一片叶子终于也坚持不住离开了,随风飘落着,阳光洒下留下了小小的阴影,终于那叶子在院中的一角停留,不知它之后的命运会如何,但子攸和明泽已经看不到了。
“好,不过你怎么不问我为何突然间想学雕刻了呢。”
“不用问,我知道。”
“那你说说看。”
“为了我。”
“自恋狂。”
“难道我说错了不成。”
“这个嘛,让我想想,不对,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厨艺如何。”
“那你慢慢想。”
“你,小心我把你扔到这里,还笑,头发又不想要了是吧。”
在初冬温暖的阳光下,他一袭深蓝色纹银锦衣,低调素雅。她一袭浅粉色绣金宫装,端庄高贵,多像许多年之前的场景,那时的他们都还只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