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城墙威严耸立,砖瓦间没有一丝空隙,这座固若金汤的古城上站立着装甲齐备的士兵,弓箭手背的箭密密麻麻,远处看就像一丛丛长在城墙的荆棘。濮演领着心爱的新将徐天霖在城墙上巡视,邹坚走在最前面,撇着嘴居高临下地看向城外。
“徐将军,你在斩云城的一战真是令人拍手叫好啊,本相听濮将军说,你可是守城难得的人才。”邹坚试探地问道,脑袋不停往外探。
徐天霖的拳头紧捏一团,冒油的额头好似反了光,青筋爆在太阳穴两边,坑坑洼洼的脸上红痘凸显。他并不年长,约摸二十岁,正是年轻气盛之时,可他并没年轻人的血气方刚,反而透着股儒懦之气。
“我.....这全托了濮将军的福。在下于斩云城一战,都是之前听了濮将军的指导,若不是濮将军,在下也不会赢得战争。”徐天霖说。
濮演重重地拍了拍徐天霖的背,两道浓眉拧在一块:“这明明是你的功劳,怎么全赖在我身上?天霖老弟真是谦虚,斩云城一役我也没去,全凭你自己守下来的,为国守住了新开的疆土,不是我做的。”
“诶.....是是.....濮将军说的是。”徐天霖鞠躬拱手,顺着濮演的话说。
邹坚扭过头,蜡黄的脸上露出像老鹰的险恶,他直勾勾盯着徐天霖,冷笑起来:“斩云城一役,徐将军的人死了不少;若不是我少守城之将,本相断然不会考虑你,让你上场,实属无奈,本相看你已有胆小之态,若你失这城,我敢说,你的人头会掉在我的之前。”
“濮演,除了他再没有别人可守城?”邹坚质问道。
“相国大人,天霖生于书香门第,性子软和,不代表他无守城之才。他平日说话就是这么和气,但真才实学还是有的,何况,我和我的属下还在城墙上,您无需多虑!”濮演说。
徐天霖身高八尺,而此刻他的高大在瘦弱的邹坚面前不堪一击。天霖双手紧握成拳,冷汗渗在他的手掌心里,铺满了他的掌纹。他低着头,不敢直视邹坚的鹰眼。
五日晌午,七国军队如预计集结在神都城墙外,濮演的弓箭手挺立在城,城墙外的士兵们站立如松,不为神都军队驾势害怕。
邹坚身着护甲,站在城墙上,探出脑袋,大声向下吆喝道:“诸君今日来我神都,这气势汹汹的样子,非礼也!各国乃神都子民,诸君又何尝不是,何必大动干戈至今日地步?”
“邹坚,你无需多言,我们今日就是来讨伐你的!你无视天子,藐视神明,已触犯神州大律,今日你非死不可!”褚恩大骂,紫色长袖挥舞在空中。
“本相听天子说,秘传九瓣金花的人是土林神的线人,也是你卫国七公子指使他们干的,我倒是很有兴趣见见这位七公子!”邹坚并不搭理褚恩,恶狠狠地扫视城下大军。
众人纷纷望向程悝,有嫉恨的、埋怨的、称赞的,也有故意藏着感情不显露的,程碌不愿看儿子的面孔,他觉得自己负了儿子,负了诸国。
程悝也不胆怯,骑着白马徐徐行至军队最前方,他一身米白色长衫,脸色无变,虽不是大人,却有堪比邹坚的坚毅果敢,胜似简笠的清俊倜傥。邹坚见了他,哈哈笑道:“是个小孩!好小孩!有这本事这胆子,差点害死了天子,还敢大摇大摆来我面前!”
“相国大人要见我,莫不是来给我请罪的?”程悝大声说,“我与天子自**好,何来害他一说?世上敢害死天子的,除了邹坚还有谁?九瓣金花出世,你不得不认,那是天子的诏令,你囚禁天子,祸害忠臣,残杀百姓,天要你亡,你何需多言。”
“你说我的罪头头是道,那我跟你说点实的,不谈那些虚的,七国区区五十万人,还想攻我神都六十万守城军?!自不量力,兵法有言,须以守城军五倍之兵力,方可攻下城池,尔等小兵,不足为我所惧!我奉劝诸君,尽快投降,不要向他们一样!”邹坚回头,示意濮演。
城下的人只见城墙上的哨塔里升起几个血淋淋的头颅。有的血已经干透,头颅被风化成石头的样子,有的鲜血不住往下流,浸透了绳子。
“这,就是虞国乱党的人头,和我那几个不得力的细作的脑袋,我派人去抓你们土林神线人的时候,顺便烧光了那栋酒楼,只可惜,没抓到你们线人。虞国乱党剩下的人头,都被我挂在菜市场示众了,你们不投降,这就会是你们所有人的下场!”邹坚大吼道。
“城上的人,都听好了!”程悝骑马往前进了几步,“现在投降,为时不晚,你们为的,不是你们的家人,不是你们的国家,不是你们信仰的神,不是你们的君主,而是他,邹坚!你们为了一个臣子而战,为了欺侮你们君王的人而战,为了遗臭万年的人而战,将士们,这就是你们所有的抱负?”
“你们虽是守城,可这守城之战中,你们是不义一方,即使和你们耗个一年半载,你们城里的粮食迟早有尽的那天,你们城里的人迟早有死的那天,而我们在城外,各方都会送来补给和支援,我给你们一个条件,交出邹坚和濮演,你们都回到自己家里,回去看看你们的妻子孩子,老父老母!”
城上的兵不为所动,风掠过他们的发丝,邹坚的胸腔不停起伏,恶毒地看着弓箭手们。
“城上的人,诸国也不想发起这次战争,只是邹坚欺人太甚,要我诸国杀死受尽尚学苑折磨的学子,要天子关于阴暗地宫里不见天日,而今九瓣金花已发,我们不得不出兵,挽救我国,襄助天子!邹坚口口声声说我诸国是他的子民,而今看看他是如何对我国子民的!”
“邹坚所言乱党,是受尚学苑欺辱凌辱的可怜学子!他们风尘仆仆来神都虚心求学,却忍学者欺凌,遭受奇耻大辱,无奈下毁苑逃亡,邹坚不分青红皂白要我诸国上交乱党人头,这就是他所谓子民?是可忍孰不可忍!士兵们,你们再看看为邹坚卖命的下场,他的细作就因一件事没做好,被他砍头示众,若你们输了这场仗,想想他会怎么对你们,怎么对你们的家人!”
“他会不会以你们的家人要挟你们,让你们为他战争,他会不会又用天子之名,来胡乱出征,惹得北方寸草不生!邹坚走过的路,是白骨,是血路,是唾骂!你们为了这样的人战争,值得吗!”
“七公子,你少在这儿东拉西扯!他们为我卖命,就是为了他们自己,奈何你怎么说,他们都不会放下守卫家园的弓箭和短刀!我告诉你们城下的人,交出程悝,都给我撤兵,本相不要你们的乱党人头,本相也不要你们这一年的赋税,把这小人给我交出来!”邹坚指着程悝,脸上青筋暴露,血管喷张。
程碌不禁为程悝捏了把汗,他担心的还是来了,邹坚果然以程悝和赋税为筹码,要各国退兵。
“邹坚,少了各国几十万金的赋税,你哪里来的钱财供养兵马,进行北进西征?单单凭神都一国赋税,供不起常年征战讨伐吧!你今年不收,明年不收,后年必加倍收。我死了对你来说是短暂的好事,对诸国来说无所谓,最多只给我父王造成困扰,可他有那么多儿子,又会为我悲伤多久,杀一个我,对战局没有多大影响,也依然平不了诸国之愤!今日诸国退了兵,你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来日方长,你看哪国不顺眼,就出兵打哪国,那时可没有这么多国家同仇敌忾!”
“好厉害的嘴皮子!果然是在尚学苑学习过的人,你以为动动嘴,就能让这群勇士退下?真是小瞧我神都大军!”邹坚声音提高几个度,大喊道,“准备!拉弓!”
弓箭手架好弓箭,没有丝毫迟疑,眼里也看不到动摇。
忽然间,小雨落下,滴落在他们厚重的盔甲上,滑落后在城墙上绽开一朵朵破碎的花。
“你西占朔国肥土,北征弱小之国,对内监禁天子,结党营私,蛊惑将士,天要你亡,怪不得我诸国了!”程悝冷眼扫视城墙上一帮没有灵魂的将士,雨落入他的眼里,他扭头甩掉眼旁的雨水,退回军队。
邹坚瞟了眼城下大军,道:“放箭!”
“进攻——”城下的人报出同样的回应。
大雨磅礴,预示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