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父犹豫很久,还是拨打了这个电话,但电话接通的那一刻,莫父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电话那边静静等待,既不挂断也不说话,几十年过去了,一个想到会打这个电话,一个想不到还能打通……
“明天九点,老地方”最终电话另一边出声了,似是等的不耐,却还是定下了见面时间。
莫父愣了愣,刚想说什么,对面已经挂断,还是老样子,永远不怕他会不去,当年也是如此,时间地点语气……都一样,可早已物是人非。
深夜,莫父又带着满身疲惫回了家,莫母满是心疼,默默上前递上一杯温水。轻声说道:
“今天累坏了吧,我给你做些宵夜。”
“不用麻烦了……我明天要去老地方一趟。”莫父不愿莫母累到,上次等他到这么晚还是刚创业的时候,这么多年莫母身体不好,莫父从未晚归过,这段时间公司出现了各种状况,让他不得不加班处理。
“老地方,他愿意见我们了?是不是……”莫母十分诧异,这是不是说明他愿意放下一切了。这么多年背负着这些东西太累了,也太苦了。
“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些事,我查到和他有关,既然他愿意见面,或许会有转圜之地。”莫父揉了揉太阳穴,他没有莫母那样乐观,陈父既然下了这么一盘棋,不太可能轻易收手,不过这些还是不要让莫母知道了……
“我和你一起去。”莫母突然开口,声音是罕见的坚定。“总是要面对的,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受到连累。”见莫父诧异看来,莫母声音软了软,但还是坚定不移的表明自己的决心。
莫父看了莫母几眼,想到了当年那个乐观坚韧的女孩子,最终点了点头,确实,该解决了,自家的两个孩子绝不能被上一代的恩怨毁了人生……
次日九点,莫父莫母早早坐在老地方的老座位上,陈父来时就看到了这幅场景,眼中有一丝怀念,随即毒舌道:“呵,来这么早,是要先忏悔自己的过措吗?”
陈父坐在他们对面,也是当年他的座位,眼中恶意恨意交织,当年要不是他们……
“不过,杨子柔你还真是大方,让自己的丈夫去帮他的梦中情人,就不怕他跑了,一去不返”陈父似想到了什么,嘲讽的看着莫母,嘴巴吐出最毒的话,如愿看到莫母脸白了一瞬。
莫母心中划过一丝不舒服,没有那个女人愿意让自己的丈夫去帮其他女人,尤其是那个女人还是……不过:“我相信我的丈夫,就像老陈相信你的紫悦一样。”
陈父脸瞬间青黑,“你有何资格提起她的名字,要不是你们……我和她怎会天人永隔。”陈父痛苦的捂住额头。
“老陈,当年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事情另有隐情”莫父忍不住开口了,他受够了,因为这些陈年旧事,他们承受太多了,该不该他们受得都受了,如今连他们的孩子也要跟着受连累,不能再忍下去了。
“隐情?能有什么隐情,要真有隐情,你们能到现在才说。”陈父嗤之以鼻,“应该是为了公司才来的吧”陈父点燃了一根香烟,抽了两口,又恢复了商场霸主的气场。
莫母控制不住咳嗽了几声,她身体不好闻不得烟味,为此莫父这个老烟枪都戒了烟。半辈子不曾闻过烟味了,没想到今天破例了。
听见莫母咳嗽,莫父连忙倒了一杯水给莫母,又对陈父说道:“阿柔身子不好,你可以把烟熄了吗?”声音满是对莫母的关心。
“呵,闻不得烟味就滚,她有什么资格让我退步,搞清楚现在是谁求谁。”陈父冷笑一声,恶毒话语不停,手上又点了一支香烟,深吸一口故意吐出更多的烟雾,房间里弥漫着烟味。
莫母朝莫父摇了摇头,拿出手帕捂住口鼻,示意莫父她没事,继续就可以了。
就在莫母时不时咳嗽两声的情况下,莫父开始说起了当年的事……
二十年前,莫父莫母陈父刘英他们几个是下乡知青,在那个村子里遇到了他们四个这辈子的劫数:紫悦,紫悦一点也不像是个乡下人,不单单长相极好,就连谈吐举止都是非常好看的,比他们城里的姑娘还要漂亮几分。
陈父和莫父当时都是热血沸腾的年轻人,遇到如此女神的紫悦自是心动了。陈父对紫悦展开了热烈的追求,紫悦表现的对陈父也很有好感,莫父虽然失落,但也希望兄弟和紫悦都能得到幸福,就选择了退出,努力的做好下乡工作。
莫母和莫父算是青梅竹马,莫母很喜欢莫父这个邻家大哥哥,见到莫父为情所伤,虽然心痛莫父喜欢的是别人,但还是去安慰他,帮助莫父走出情伤,他们最后也顺利的走到了一起。
看起来这是个完美的结局,两对情侣都十分幸福,这只是对他们来说,一起来的刘英不这样认为,她喜欢陈父,结果陈父喜欢紫悦,莫父虽然不是她想要的,但凑活一下也就罢了,莫父却选择了莫母。莫母那个包子性格有什么好的,莫父眼镜是瞎了吗?还是陈父更好一点,于是刘英开启了搞(作)事(死)之路。
首先举报了陈父和紫悦搞对象,在那个时候,知青和乡下人是不允许搞对象的,这是大错。
陈父本该下完乡后的好工作没有了,陈父被带回城接受教育,等回来得到的便是紫悦已经嫁给别人的消息,陈父痛苦不已,想要去质问紫悦为什么不等他。却无人可问,紫悦家里已人去楼空,只在他人口中得知紫悦嫁的是她的青梅竹马,也是她的娃娃亲未婚夫。只理解那场婚礼的盛大。
此后,陈父终日借酒消愁,他的姑娘,最爱的女人离他而去,他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莫父看不过陈父如此颓废,将陈父打了一顿,让他振作起来找出举报者才是正事。陈父终于醒了酒,回了魂,不再颓废。努力寻找“真凶”。
知道刘英是那个举报者之后,陈父去找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第二天,刘英离开了,彻底消失,陈父似乎变了一个人一样,努力工作,吃喝正常,却对女人敬而远之。到现在都是单身未婚。
“这就是你要说的隐情?还是说要打感情牌或者…威胁我!”到最后陈父声音有意思狠厉,这辈子没人敢威胁他,除了那个恶心的女人。不过他已经报复回去了。
莫父并没有理会陈父的威胁,喝了口水,润润嗓子继续回忆道。陈父一拳打到棉花上,有些无趣,连烟都不想抽了,见莫父已经开始讲述,陈父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听,他倒要看看莫父能讲出什么花来。
紫悦名叫蒋紫悦,本是京都一大户人家的小姐,和未婚夫闹了矛盾,一气之下跑到了大河村外祖母家。结果在这里碰到了陈父,陈父对她猛烈追求,紫悦和她未婚夫矛盾正是激烈的时候,脑子一热就答应了陈父的追求,陈父对她确实不错,但她不爱陈父,连累陈父丢了以后的工作她也很抱歉,她就让她未婚夫帮忙,虽不能和他原来工作相比,但也比无业游民强。
她未婚夫为求的她的原谅,不仅当众求婚,还在外婆这里先举行了一场婚礼,讨她外婆欢心,等回到京都婚礼会更加盛大,陈父那里她只能抱歉了。
“这是那场事件后,在她遗物一本日记中找到的,你看看吧。”莫父拿出一本泛黄的日记本递给陈父。
陈父一把夺过去,打开翻看起来,是了。是了。这是悦儿的笔迹,他当时还称赞过紫悦的字迹秀美中不失刚强,不输于书法大家。
看到日记中那洋洋洒洒的描述,还有寥寥几句的道歉,想笑笑不出,想哭也哭不出。真真是难受极了。他知道他的表情很难看,他很久不曾如此失态了。
原来,只是他自作多情,是他一厢情愿,是他插足了别人的感情……
看着陈父难看的表情,莫父叹了口气,说道“紫悦是那个家族的庶女,那场事件中还有嫡女,大家族中都是这样的,她那个未婚夫家族势力虽然不小,但他不过是一个收养的孩子,在真正的家族继承人面前……牺牲他们的命令是上面下的,我不得不执行,服从命令是天职。但时候我就辞职了,这些年我们一直背负着负担。承受着这些东西,本不打算说出来,真相对你来说更痛苦,你也无法对抗那两个庞然大物,如今你已经被仇恨迷了眼,我的孩子受到了威胁,为了孩子……”莫父吸了口气,最后说道“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的孩子。”
说完之后,莫父便带着莫母离开了,独留陈父一人痴痴坐着,神情恍惚,真相太过残忍,他知道莫父有所保留,但就是这些他已经痛苦万分了。
这些年是他错了,错怪了兄弟,错付了真心,伤害了太多人,为了那个毫无意义的复仇。
陈父陷入了无尽的自责和后悔之中,过往的一切,点点滴滴皆浮现在脑海,清晰万分,就是这样,陈父最终受不住打击,晕厥过去。
服务生来送茶水,敲门久久没有人回应,推门看到陈父晕倒在地,急忙打120把陈父送到医院。
陈父醒来看到周围一片白,鼻端萦绕着消毒水的味道,动动手拿不起来,视线转向床边,看到儿子趴在床边睡着了,手上还扎着针。
陈父心中复杂,这些年他为了报仇,也因为那一夜的污点,一直忽视甚至厌恶仇恨这个孩子,导致这个孩子既没有母爱也没有感受到了父爱。
是他错了,不该把上一代的恩怨强行加在下一代身上,孩子是无辜的,他到现在才明白,不过好在一切都还能挽回。
“父亲,您醒了。”陈雷看到陈父醒来,心中高兴,但面上还是没有表情,不过声音是柔和的“发生了什么?医生说您是刺激太大,怒火攻心导致的昏厥。”
“不过知道了一些事情罢了,我没有大碍,阿雷,来坐下,陪父亲说说话。”陈父努力想让自己表情柔和一些,不过一个冷硬刚强的脸做出柔和表情,着实不好看。
陈雷看出父亲的窘迫,贴心的坐下,开口解了陈父的尴尬。
“阿雷,这些年是父亲错了,不该执着于那些虚无的事情,忽略了你的成长,也忽略了和你的父子之情。”陈父发自内心的说。
“父亲,我从未怪过您。我知道您有您的难处,我也愿意帮助父亲达成心愿。”陈雷感动于陈父的话语,这是陈父第一次推心置腹的和他谈这些,不是冷硬的下达命令,陈雷有些不知所措,第一时间表明态度。
陈父第一次看到冷静的儿子失去沉着,手足无措,这才像一个十九岁的孩子,而不是一个只会执行命令的机器。是啊,十九岁,他的儿子才十九岁,陈父心中愈发愧疚,越想回到过去抽那时候的自己一巴掌。
“阿雷,父亲以后会好好补偿你这些年缺失的东西,还有那个‘紫悦计划’取消了吧。”陈父说完心中松了一口气,仿佛多年的一块巨石没有了。
“父亲,你说什么?取消计划,那个计划你已经筹划了这么久,为何?”陈雷非常诧异,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向身体健康的父亲突然晕厥,醒来后又要取消紫悦计划,这一切太不可思议,要不是相处多年,他都怀疑父亲是不是被掉包了。
“你小子在乱想什么!今天为夫知道了一些陈年旧事的真相,不愿意报仇了,想要放下一切,安享晚年。怎么?怀疑我被掉包了。”陈父作势要打。
陈雷看出陈父是真放下了,脾气都暴躁了许多,虽然晕厥一次,但精神状态很好,看到陈父的手势,陈雷往旁边一闪,笑嘻嘻的说:“爸,您老放心,这事儿子给您处理的妥妥的,绝不让您老费一点心。”说着还搞怪的行了一个礼,陈父哈哈大笑。
陈雷也笑着坐下来给陈父削苹果,病房内,父子两个的气氛十分融洽。
不过事情真的会如此顺利的解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