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辰纵身一跳,落在一头野兽身上,还没等他坐稳,就听见洛荇三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心知不好,准备立刻远遁。不等洛辰起身,滔天洪水就已汹汹而至,连人带兽一并吞噬。
“不!”小瑶儿声嘶力竭,想要从豹子身上跳下去,冲下洛辰。只是豹子速度太快,小瑶儿连起身都做不到,只能望着惊涛骇浪,泪流满面。
轰隆一声巨响,闪电掠过,三人脸色煞白。
“辰哥儿,我会照顾好小瑶儿他们的,以我的生命起誓。”洛荇嘴唇哆嗦,全身抽搐。
虎子重重一拳砸在野兽身上,恼怒自己软弱无能,眼看着洛辰被洪水吞噬却无能为力。
野兽驮着洛荇三人,向山顶而去。身后一片汪洋,惊涛骇浪。
洛辰被洪水裹挟,起起浮浮,洪水冲击让他产生短暂性晕眩,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只本能的张口呼吸。洪水入肺,呛得十分难受,也使洛辰恢复意识。意识清醒之后,察觉到自己身处汪洋之中,立刻屏住呼吸,强忍着胸肺间的难受。
武者气息悠长远胜常人,更何况洛辰自幼精通水性,在水中一时半刻还死不了。但时间一久,体能消耗太大,又没有及时救援的话,也只有死路一条。
水面惊涛骇浪,水中暗流涌动。洛辰被洪水冲击翻滚不停。艰难地稳住身形,洛辰朝水面游去,刚一露头,还没来得及换上一口气,就被前赴后继的巨浪拍进水中,翻滚不停。
洛荇三人望着在水中不停挣扎地洛辰,心如刀割。洛荇多么希望族人的在天之灵能保佑洛辰逢凶化吉。洛荇多么希望魔鬼大哥能够出现解救洛辰,就算是以命换命,他也会毫不犹豫。然而世间之事,只有万一,没有如果。
希望终究只是希望,希望越大,失望就会越大,直至绝望。
洛辰再一次艰难地浮出水面,看见洛荇三人坐在野兽身上,已达到半山腰的时候。洛辰笑了,十分开心。他们终于安全了。
洛辰再一次被巨浪冲进水里,向着水底落去。洛辰挣扎着,反抗着想要浮出水面。他现在还不能死,小瑶儿还没有安全长大,洛荇和虎子还没有娶妻生子,两只白眼狼还没有成为凶禽猛兽,他还没有为父母族人报仇。他不能死,要死也得等报仇之后。
洛荇望着眼前的洪水,默默计算时间。洛辰每一次浮出水面所用的时间都会比上一次更长,而在水面呆的时间比上一次更短,这意味着洛辰的体力在大幅度缩减。
小瑶儿咬紧牙关,忍受着巨大的疼痛。虎子拳头紧握,青筋暴起。
洛辰再次浮出水面,还没来得及换上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再看小瑶儿他们一眼,就被巨浪直接拍进水里,不停翻滚。撞在野兽的尸体身上,野兽的鳞片划破洛辰的肌肤,鲜血很快融入水中。
多次挣扎已经耗尽了洛辰的体力,如今在水中更是不能稳住身形,只得随波逐流。
“阿妈,阿辰没有让你失望,小瑶儿被我保护的很好。阿辰很想念阿妈还有阿爹,我现在就要去找你们了,你们等着我。”洛辰的视线之中出现了阿妈那带着笑容的脸庞向他伸出了手,似在迎接着洛辰回家。
洛辰伸出手掌朝海面抓了抓。
洛辰抓住了阿妈的手,开心的笑了。只是手上没有传来柔软温暖的触感,反而有一点点疼痛。疼痛使洛辰清醒,望着手中的树枝,洛辰使出全身上下最后的力气,一点一点往水面移动。艰难的浮出水面,波涛拍打着头,没有将洛辰再次打入水中,反而使洛辰更加清醒。这些年来,他每一天都在忍着疼痛活下去。疼痛于他而言,只是家常便饭。最不怕的就是疼痛,因为只有疼痛才能证明,他是一个活着的正常人。
树枝连着一根浮木,洛辰慢慢地挪动着身体,让整个上半身都趴在浮木之上。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洛辰终是坚持不住昏迷过去。
“快看,辰哥儿在哪儿。”一直盯着湖面搜寻洛辰身影的洛荇激动地指着一块浮木,兴奋叫喊。
“辰哥儿,他,他…”虎子开口,又闭上了嘴巴。他不信洛辰会出事。
“辰哥儿只是昏迷了,就像以前那样,每次累到体力不支,就会自动陷入昏迷……”小瑶儿嘴上说的信誓旦旦,但心里却在祈祷。
“辰哥儿只是昏迷了,我听见了他心跳的声音。”洛荇一锤定音,让众人悬着的心终于得以放松。
“可此时的辰哥儿该怎么办,难道让他在水中泡着吗?会不会又被冲到什么地方去。”虎子问道。
洛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洪水爆发,正向山顶漫延,洛辰所在的那块浮木也被冲到山顶周围。山顶已经遥遥在望,而洪水在漫过山腰之后,涨势骤减,却仍在缓缓地向山顶漫延。
洛辰再一次进入那个奇怪的梦境,来到万灵殿前。这一次洛辰没有推开第一层魂殿的大门,而是被那缓缓旋转的太极八卦图案吸引。乾、巽、坎、艮、坤、震、离、兑八个大字缓缓浮现。当兑字出现在洛辰的视野之中,八卦图案便不再旋转。密密麻麻的金色线条在空中浮现。线条之间,脉络清晰,间距不一,粗细不同。一行行小字在线条旁浮现。
泽兑水坎柔。兑卦为泽,“泽为涝塘”,为露、为水,为低、为洼。坎卦为水,为衰、为柔、为弱、为向下。泽兑水坎柔,是由两个阵法组成的一个大阵法。两个阵法分别是泽兑柔与水坎柔。此阵法适用于河溪,江流,沼泽,湖泊以及海洋。效果为分为两个:一个是降低涨潮速度遏遏制水平面上升,一个是疏通水底之下堆积之物,使水平面下降。
洛辰十分仔细地将这些文字读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再三确认之后,终于激动了起来,道:“有办法了,小瑶儿他们有救了,终于有救了。”洛辰已经完全忽略了自己尚处于梦境之中,只是迫不及待的盯着眼前的线条,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泽兑水坎柔。泽兑柔使水平面下降。水坎柔降低涨潮速度遏制水平面上升。”洛辰喃喃,“不降低涨潮的速度,只是降低水平面,那是治标不治本。想要彻底摆脱洪水的困境,只有先选它了。”
洛辰来到水坎柔阵法之前,带着手指跟着脉络描摹起来。刚开始的时候手指完全不听使唤,一个弯钩,收尾要快要稳,洛辰的手速稍微慢了一点,阵法崩溃,重新浮现。这表示洛辰此次描摹失败。洛辰并不气馁,只因在魂殿里面拘魂有过类似的经历。洛辰刚开始的时候,一边忧心小瑶儿他们的安危,怕自己救援不及,造成永远也无法弥补的遗憾,一边描摹阵法。心分二用,是修行大忌。洛辰在一次次失败之后,深呼吸一口气,将其余杂念全部排除,专心致志描摹阵法。运转如意,轻重得当。很快洛辰就完成了水坎柔的大半个阵法,只剩下最后结尾部分,难以为继。豆大的汗水不停地滴落,洛辰的手在抖动着,越抖越快,越快越抖,洛辰咬紧嘴唇,苦苦坚持着,成败在此一举,他不能败,绝对不能败。
噗的一声轻响,阵法破碎,洛辰的手不再抖动。只是先前已经耗费太多神识,短时间内不能继续描摹。
洛辰索性盘膝坐下,练习拘魂。这个奇怪的梦境的进出口不是他能控制的。想要出去,必须完成小字上写的条件。想要进来的话也必须达成某一特定条件,比如昏迷。
洛荇三人望着浮木上的洛辰,有一个漩涡正在洛辰身前成型。尽管涨潮的速度得以缓解,但洛荇不敢掉以轻心,坐在野兽上向山顶前行。
“辰哥儿,他会不会……”虎子将余下的话硬生生的憋在口中,尽管结果已经明显,但他还是希望。
“没事的,一定没事的。”小瑶儿的声音之中带着哀求。
“那滔天巨浪都没能奈何辰哥儿,就更别提眼前这个小小漩涡。”洛荇为众人加油打气,同时也在告诫自己一定要相信洛辰。
暴雨不断,洪水无情,雷霆肆虐,狂风卷起海水形成道道水柱直冲云霄。
“那…那是…”虎子望着眼前的一幕,呆滞地说不出话。
“不好,那是龙卷风。”洛荇望着眼前的一幕,现在的他不相信洛辰还能活着,因为他相信,他们三人过不了多久就要去另一个地方与洛辰会和。
逃命的野兽感受着天地间的变化,变得更加疯狂。不惜性命地冲向山顶。屋漏偏逢连夜雨,一波未平一波起。小型的野兽已经被吸上了天空在风暴里旋转,洛荇三人紧紧地抓着身下的野兽,不敢放手。两只小狼一口咬在野马背上,野马吃痛,速度竟然再升一筹。
“快,这些野兽受到刺激后会发狂,速度就会增加。”洛荇说完,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插在野兽身上。虎子一拳拳的打在野兽身上,迫使野兽加快速度。只有小瑶儿一脸茫然无措的看着身下的豹子。
“小瑶儿,快。别磨蹭了。”洛荇急吼。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小瑶儿的哭声一只未曾停歇,声音之中满是恐惧。
洛荇与小瑶儿相隔甚远,彼此只能通过声音交流,想把手中的匕首丢给小瑶儿都做不到。
“冷静,会有办法的。”洛荇快速地自言自语着。
“你身上有没有锋利尖锐的东西,用它刺身下的野兽,让它感觉到疼痛就行。”
“锋利的东西,我有。”
“那就用它刺野兽,迫使他速度加快。”
小瑶儿当然有锋利的东西,洛辰送给她的袖箭就带在手腕上,这可是她最珍贵的宝贝,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忘。
“小豹子,对不起。”小瑶儿闭上眼睛,扭过头去,对着豹子就是一箭射出。箭间没入骨肉寸许,豹子吃痛,亡命飞奔。没一会儿就跑到最前面。
“现在轮到我们了。”洛荇不停地用刀捅着身下的野兽,鲜血溅的洛荇全身都是。虎子继续捶打着野兽,拳拳到肉。两只小狼撕咬着野马,扯下一块肉来就吞了下去。野马吃痛,很快就追上了小瑶儿所在的那头豹子。
小瑶儿回头一望,没有看见浮木,也没有看见洛辰。水润的目光在湖面焦急的寻找着。
洛辰感觉自己能通过练习拘魂从而恢复神识,使干涸的识海得到滋润。再次来到水坎柔阵法前,竟然凭空多出一种阵法,名为“风巽水坎柔”。洛辰发现这风巽水坎柔也是两种阵法组成。其中一种是正在临摹的水坎柔阵法,还有一座名为风巽柔。洛辰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描摹水坎柔阵法。贪多嚼不烂。再说,他现在连一个都嚼不动。还是先努力嚼烂一个吧。洛辰为自己加油打气。
下笔如有神,很快就到上次卡住的地方,豆大的汗水再次滴落,紧抿着双唇,左手搭在抖动的右手之上,想要给右手力量,使右手停止抖动。
洛辰双眼睁大,眼珠都快要掉出来。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右手一撇,完成了最后一笔。一道水蓝色的光芒投入洛辰的视线之中。“哈哈,成了。成功了。”洛辰激动地跳了起来。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去,看看这个水坎柔阵法究竟有没有用。
然而当洛辰走到生死门下的时候,生门没有打开,意味着他出不去。
洛辰深知自己出不去一定是有原因的,仔细地思索着原因。“难道是因为它?”洛辰望着多出来的风巽柔阵法喃喃道。
“我去。”洛辰十分生气,想要骂人。转念一想,梦境里只有他一人,骂了也是白骂。
洛辰仔细地描摹阵法。风巽柔与水坎柔有异曲同工之妙。好在一法通,万法通。洛辰很快就到了结尾部分。这是一个圆润的弯钩,代表着风的自由无拘束。洛辰只是照葫芦画瓢很难描摹出自由的神韵来,不由得气急,乱画一笔。这一笔堪称点睛之笔,一道青光出现,与水蓝色的光泽向融合。照耀着整个万灵殿。生门缓缓打开,一个疾步冲了出去。
风巽水坎柔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