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被压进屠宰场的羊羔,已经可以预想到自己的结果,只等着最后的宣判了。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的消失了。
陈念抬头看着四周忙碌的人,她就像是透明的一样坐在角落里,无人看到。
她转头看着窗外屋檐上的积雪顺着瓦砾的斜坡掉落在地上被击碎,眼底的情绪渐渐变得平淡了些。
再次听到严康的声音,陈念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她低头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深吸了一口气。
随后直起身子走到严康和随行的警官面前,模仿着电视里的画面,将自己的双手递了过去。
手腕上迟迟没有那冰凉的东西出现。
陈念睁开眼睛看着站在严康身侧的人换成了那日给自己立案的警官,往后退了小半步,脸上满是紧张。
看着陈念的样子,张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往前迈了一步,走到陈念跟前,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那日报案的时候,看着比成年人还要沉稳一些。”
顿了顿转头看着严康:“今日看着更像是一个孩子,多了些孩子气。”
“嗯。”
严康看着陈念茫然的样子,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将手里的东西递到陈念的面前。
“今日为了你,我可是卖了不少人情。”说着严康还专门将手里的表格在陈念面前晃了晃。
看着那张吃惊的脸,严康转头看着张雨:“行了,人你也看了,我也该走了。”
坐上车离开警局的那一刻,陈念的脑袋都是蒙的。
她抬头看着后视镜里面那张平静的脸,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等一切手续办妥,回到小巷的入口处。
陈念看着那深不见底的幽深小巷,她推开门走到严康面前,她抬头地盯着严康:“为什么,没有告诉警察?”
严康看着那双充满疑问的眼睛,他将视线转移在那幽深的小巷上:“陈念,警察不是吃素的,你的行为也没有构成伤害,你和陈光的案子也已经结束了。”
顿了顿,严康转身挡在陈念面前:“我今日那般做,只是想吓吓你。”
陈念:“为什么?”
严康:“因为严宋。”
这样的回答,是陈念从未想到过的。
她以为严康是为了报复自己欺骗了他,为了报复自己的不信任。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为了严宋。
她抬头看着严康那张严肃的脸,随后往后退了一步。
站在两步之远的地方,陈念弯下了自己笔直的腰杆,朝着严康深深鞠了一躬,她看着眼前湿漉漉已经有结冰意向的路面,认真的对着严康这段时间对自己的帮助道谢。
说完,她甚至没有看严康一眼,就转身落荒而逃了。
站在巷口,看着陈念仓皇逃跑的身影,严康无奈的晃了晃头。
他试着叫住陈念,可他的声音刚出嗓子,陈念的步伐就更加快了。
看着已经逃出视线的陈念,严康深吸了一口气,也转身离开了。
站在小巷的拐角处,陈念靠在墙上,她偷偷的看着巷口的位置。
在看到严康驱车离开之后,陈念直接跌倒在墙角,她裹着自己的衣服,将下巴搭在膝盖上,耳边全是严康那句:“为了严宋。”
那来不及细想,让她落荒而逃的原因,如今清晰的出现在她的脑海里面。
这些年来她对外界声音的不屑一顾,毫不在意,尽数被打破了。
她被严康一句:“为了严宋”,击的溃不成军,落荒而逃了。
靠在墙角上,陈念喘着粗气,从地上爬起来,艰难的爬起来。
看着墙面上微弱的影子,陈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讥笑的声音在幽深、寂静、空荡的小巷里面传了很远,最后又传到了陈念的耳朵里面,听着有些恐怖。
一步一步艰难的挪着。
陈念想,自己和严宋的缘分也该到此结束了。
每挪一步,她眼前就会浮现出今天在法院门口,严康和严宋的画面,每喘息一次,她的耳朵都能听到严康的那句:“为了严宋。”
冷风吹过时,脸颊的微疼让陈念缓过了神,她抬手揉了揉脸,却发现脸颊上全是泪水。
她站在小院的门口,看着掌心的泪渍,扯开嘴角大声的笑了出来。
这些年来,她很少哭了,真的。
即便是被陈光打的生不如死,她也没有这几日流的泪水多。
陈念靠在门口的墙上,她看着对面的位置,记忆又被拉回到了那个下午,她揪着严宋的衣领,威胁他的那天。
陈念撇开头,眼底都是悲恸。
那些对于她来说,本该是过客的记忆,却因为主人翁的存在,越来越清晰。
那个下午的光影都被陈念在脑海里面描绘了一遍,她抬手捂住自己的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转头对着对面的位置,鞠了一躬,随后转身离开了。
在转身的那一刻,陈念嘴唇蠕动,吐出了一句没有说出的声音的话。
说完她下意识的挺直了自己的脊梁。
她知道晌午走的时候,那些人围在楼下的话不是开玩笑的,推开这道门她还有要面对的生活。
推开小院的木门,陈念迈着自己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的朝着二楼走去。
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入眼的不再是走时的整洁,而是空无一物。
陈念往后退了一步,她看着门板上歪歪扭扭的几个字。
“陈念,滚出去。”
气急而笑,陈念捏着自己的鼻梁,看着眼前的几个大字,一脚踹在了单薄的门板上。
她冷眼看着自己已经穿过门板的脚,冷淡的将脚板抽了出来,直接拿了一个东西,砸进了院子内。
“我的东西呢?”
满是怒气的声音,就像是沉入了海底,没有丝毫的动静,院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陈念靠在二楼的墙上,她转头看着楼梯另外一边窗帘下露出来微弱的光,弯腰拿了一块,她用来固定纸板的砖头走了过去。
玻璃破碎的声音,以及男人的痛呼声,院内才开始热络的起来。
陈念看着披着衣服走出来的几个人,双目直直的盯着眼前的破损的窗口:“你不该招惹我的,我和陈光打架的时候,你没有看到吗?”
陈念说完弯腰将自己的板砖从窗台上捡起来,转身下了楼。
她看着那些围在一起的人,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转头看着趴在窗口偷窥的小彩,声音温柔的好像方才那个砸窗户威胁人的是另外一个人,不是陈念。
陈念看着小彩,将自己的脸贴在窗口,带着笑意:“小彩,乖回去睡觉,别看。”
在安抚好小彩之后,陈念脸上的笑容全部都消失了。
她转身的时候,脸上已经结了一层冰,眼底都是无所谓,疯狂。
她的眼神扫了一眼出来的几个人,手指在嘴角抓了一下,冷声询问道:“我的东西呢?”
“你有什么东西?”人群之中,有人吼了一句,说完就低下了头。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陈念手里的半截砖会直接落在自己的脚前,那种恐惧让那人往后退了一步:“陈念,你疯了?”
陈念:“我疯没疯,你们不知道吗?”
陈念像是一个受了刺激的狼,露出了自己獠牙,威胁着眼前这些人。
她一步一步的走到那张口的高个面前,弯腰慢慢的捡起自己的半截砖:“我的东西呢?”
高个:“我怎么知道?”
那人看着陈念冰冷的眼神,害怕的往后退了两步,眼神漂浮不定的人看着站在队伍前面的人。
看着那人的眼神,陈念一步一步走到那人面前。
她笑呵呵的看着身材魁梧的林奎:“林叔,我的东西呢?”
“不知道。”说完林奎低头看着陈念,抬手揪着她的衣领:“你最好给我安静点,明天我还要上工,要是打扰到我,我可不客气。”
“林叔,要怎么不客气?”陈念说话的时候,没有看林奎,而是将视线落在那些仰仗林奎的人身上。
“和你爹一样?被你送进去吃几家公家饭而已,我不亏。”林奎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院内只剩下了那些乌合之众。
陈念看着那些眼神飘忽不定的人,直接转身将自己手里的板砖扔进了那高个的屋内。
听着玻璃碎裂的声音,那人疯了一样的冲了过来,双手揪着陈念的衣领:“陈念,你当真以为我怕你不成?”
“那我们试一试?”
陈念红着眼睛看着那高个,她握紧了拳头。
她知道这个院子内没有林奎撑腰,这些人都是一些乌合之众,不足畏惧。
况且她今天本来就很累了,一天几经波折不说,还要被人再三的告知,自己和严宋的差距。
那些压制在心中的怒火,在这些人的招惹下,再次翻涌了起来。
陈念觉得自己要被眼前这些人逼疯了,她心底压抑的委屈快要压制不住了。
她觉得自己身体里属于陈光的那份狂暴要被激发了。
陈念握紧了自己的拳头,朝着眼前的高个抡去,她才不管能够抡到哪里,知道能撒气就行。
她的拳头眼看就要到了。
陈念嘴角挂起了舒适的笑容,可背后传来了气喘吁吁的喊声。
陈念转头看着拄着拐杖,靠在门上喘粗气的老人,慢慢的松开了自己的手,她踉跄的走了过去,低着头:“马爷爷。”
“小念儿,你这是做什么?当真要和个院子里的人都为敌吗?。”老爷子孱弱的手搭在陈念的脑袋上,用手指轻轻的点了点。
熟悉的温暖,让陈念身体里的东西,松散了些。
她红着眼眶看着马老爷子:“爷爷,是他们先冒犯我的。”
“爷爷都知道。”马老爷子缓过来之后,牵着陈念的手越过那些人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看着马老爷子的背影,那差点和陈念开战的高个忍不住吼道:“老爷子,你自己不要命,我们这些人可要,陈念就是一个疯子,您看不到吗?”
那人的吼声让马老爷子停下了脚步,他抬手在陈念的手背上拍了拍,随后慢慢的走了过去,他直起自己腰杆,对着高个的眼睛:“我只看到,你们一群人欺负一个女娃娃。”
说完老爷子转身慢慢的走到陈念跟前,他笑呵呵的看着陈念,将自己的钥匙递给陈念。
“去开门。”
眼看着陈念又要在院内落脚了,那高个忍不住对着老爷子吼道:“你当真是老糊涂了?这种联合外人将自己亲爹送进监狱的人,您也敢留,您不怕进去,我们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