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落红和墨折柳死了。
那日是墨玄月的生辰,他正在树上看书,听到这个消息,起初只是哈哈一笑,毕竟院子里的怡樁和筱弞老是开玩笑,且还是毫无诚意的低着头说的。
直到他亲眼看到那两个小盒子,那佩剑和扇子时,他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们没有开玩笑。
他们也再也醒不来了。
他僵了一僵,随即还像平时跟怡樁和筱弞开玩笑一样挤出一个笑容。
“嘿,这玩笑开的,连道具都准备好了?”墨玄月装作不屑的说,“欺负傻子哪?傻子都不信!”
“欺负的就是你这个傻子!赶紧闭嘴吧。”钦慕秋也装作从前斗嘴的样子,其他人若是不知道,还以为他们又吵嘴了呢。
只是这回,两人眼中的晶莹否认了两人的言辞。
为什么是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凭什么会是这样?
一心为国,终究为何落得如此下场?
呵,那个皇上前几天还满面春风说什么墨家是功臣之家,要什么重赏,要什么封号,如今一家之主都没了,谈什么重赏?谈什么封号?连功臣都保不住吗?想没想过,他们不仅是官,还是一个今天刚刚十五岁孩子的父母,是一个刚到束发戴冠年纪青年的姐姐和姐夫啊。
可惜,他完全想错了。皇室非但没提他们是父母和姐家的人,甚至连他们是功臣这一点都否认了。
一道圣旨劈来,重重砸在墨府中,让这二人措手不及。掐头去尾,大概是说墨折柳和钦落红出卖本国机密,使千凌大陆损失重大,念在曾经为大陆立功,饶墨府上下不死。但这刑部侍郎府,以后不必有了。
那一个下午,大雨倾盆而下。打湿了这舅侄二人的衣襟,也浇去了作为少年墨玄月的稚气与希望。凭他在s市生活了二十七岁的光阴,他不肯相信这世上如此不公。虽然有可恨之处,但是还是有天理,有王法的对吧。不然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想入宫做官?又为什么大街上的百姓笑得那么开朗?
这里,还是比那个他爱过也恨过的地方好吧。
对吗?
————
待到钦慕秋把墨玄月从门口前拽回来时,已近凌晨。墨玄月的一身衣服全湿了,其实钦慕秋也一样。墨玄月说要长跪不起时钦慕秋唬他说要自己先走,其实就是找了根柱子靠上藏起来看他罢了。他彻夜未眠,他又何尝不是?只是他见,或者不见,他都在那里,不悲不喜。
换了衣服,收拾收拾屋子,一人拎了俩大箱子,装满了衣服,法器,一些钱财,还有那扇子,佩剑,长鞭,药粉的配方所在的墨家份量最小,又分量最大的雕花木盒子。
那盒子曾是墨折柳亲自雕刻送给钦落红的定婚情物,共有十个。明明是一个美好而又有收藏意义的东西,却被钦慕红这个习武出身的女子当成了作为收藏情报和装载行李最好的行李箱。不知随手丢弃过多少个,现存只有他们手里箱子珍藏在里面的两个了。曾经被多少人奉为爱情象征的东西,估计现在被喷的一踏糊涂了吧。
“走出这院子估计就再也回不来了。”钦慕秋想。几个月前,自己才刚刚立了冠。如今却要隐姓埋名带着自己昨天刚刚十五岁的侄子兼弟子与整个墨家上下一同熬过不知多少年的日子。突然想起自己以前的身世,突然怔住,如果现在他放弃了,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是不是会摆脱这一切痛苦?这次,也是唯一一次机会,他终究要不要离开这世间?
不,他不敢。也可以说是不舍。这个世界还有他啊。带着墨家仆人老少二十多人站在门口,亲眼看见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被洗劫一空,心里的苦,又有谁知呢?也许墨玄月也是这样的。一把火烧掉了少年心头一大半的希望。钦慕秋知道,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墨玄月也会不放弃。
可是谁能保证,这少年不放弃希望的想法能坚持多久呢?
其实墨玄月真没那么脆弱。学校里的欺辱,职场上的纷争早已让他习惯了这些不公平的事。只不过说他来到这个看起来没那么不公平的世界遭受到了不公的时候有点恍惚而已。
说实话,还有点久别重逢的感觉呢。
但终究二人都明白,世间有一种思绪,无法用语言形容,但粗犷,又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