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面,傅潜所部正陷入苦战。
自从耶律休哥替换耶律奚底,辽人的路子就变了。耶律奚底是保守派将军,出战必须有万全把握,天时地利齐占,抢夺白马失利后,他自觉进攻不具备优势,所以天天龟缩着,辽后一怒之下把他撤掉了,换上耶律休哥。
不同于北宋单线作战,辽人自开国以来就要兼顾南下和扫北,大草原上势力众多,游牧民族时时刻刻威胁着辽廷的安全,耶律休哥此前就一直在北方征讨,从未到过辽国的南院系统,所以在宋人中声名不显,连将军们都不识得他。
他一来,战场就变味了,辽人开始频繁运动,傅潜的侧翼除白马外,还有几个小山头,耶律休哥已命人全数拿下,部分抵消了白马的地理优势;他派人跟宋兵抢水,傅潜的火头军都被干掉好几批了,不过下毒这种事,大家同饮一江水,倒是用不着;他派人跟傅潜下战书,虽然傅潜一笑了之,但使者返营前却把阵型看了个饱...
耶律休哥,傅潜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一百遍,此人必成大患!
曹彬原先安排了五万人协同防守,傅潜―曹彬―刘遇―孔守正的北方连线本来固若金汤,耶律们无可奈何,但为了配合潘美,曹彬抽调了四万人攻打北门,这条防线瞬间变得空虚,辽人的动作也越来越大,甚至把阵线前提了近十里,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曹彬掉坑、潘美锤门时,耶律休哥行动了。他的部队分成若干股,从零星的小山上开始冲击两翼,傅潜命令收缩兵力,不要追击这些人。很快,辽人步步进逼,前哨甚至抵近了傅潜铺设的铁蒺藜。
怎么办,傅潜军力有限,维持住正面防线已经很不容易,主动出击的话,一旦进入缠斗,耶律休哥的骑兵就可以绕过自己直扑幽州,那曹彬的后方就变成了前线,曹彬顶在幽州北门,如果陷入夹击,那么整条北方防线都将土崩瓦解!
不能退,也不能进,傅潜一面派人通知曹彬和刘遇,一面改变阵型,把骑兵分出五千人列在阵后,防止辽人穿插,让弓手配合铁蒺藜和拒马,阻止辽人靠近,只要撑到城破,曹彬潘美合流,那么自己就可以放手出战了。
耶律休哥显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正面过不了,那么就从侧翼杀入,宋人很快就将熟悉这种战术。耶律休哥根本不在营中,他亲自带队,从那些小山开始,直扑傅潜中军,他就像一把刀子,总能直插软肋。
侧翼,没有铁蒺藜也没有拒马,原来正面数万人都是佯攻,他这支几千人的突击才是主力,辽骑洪流般涌进宋营,傅潜被迫迎敌,没有盾牌的掩护,宋军只能用血肉之躯阻挡奔马,套索、拉勾,什么好用上什么,总之把骑兵拉下马成为步兵,再用丰富的格斗经验战胜他。
其实耶律休哥已经纠缠住了傅潜,大部队可以绕过正面直扑曹彬了,但耶律休哥却不是这个思路,城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宋军吃掉一部分就少一部分,先拿下傅潜,打通跟幽州的联系,然后主动权就在辽人手里了。
战场已经从南北对峙变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宋军辽军对着身侧大砍一气,到处都在流血,傅潜已经顾不上曹彬了,先保住自己不被歼灭吧。
曹彬的留守兵一万人由参将统领,接到傅潜传信后就开始戒备,此时无力去支援,刘遇本来兵马就有限,守住东北角已经是极限,更不可能过来,傅潜只有自求多福了。
就在同时,孔守正接到了奇怪的下书,是耶律斜轸约他三日后决战。他召集部下讨论用意,有的认为是缓兵之计,有的认为辽人按捺不住,必须救幽州了,孔守正正要改变阵型,营外传来了喊杀声。
“辽人袭营!”
如果说耶律休哥喜欢从侧翼突击,但追求主动碰撞,那么耶律斜轸则偏爱使用诡计,从不按套路出牌,他一边给孔守正下书约战,一边派兵偷袭,宋人没想到对手这般无耻,毫无准备,这边也陷入了苦战,但耶律斜轸本人却不在这里,他究竟到哪去了呢?
他带着精兵绕过了孔守正和刘遇,直扑正在攻城的曹彬,那里才是重中之重。此时傅潜孔守正被缠住,刘遇收缩自保,没有人能支援曹彬了,耶律斜轸一下子就看到了问题的本质,解决了曹彬,宋朝北方阵线将会全线溃退,整个军事行动也就基本告败了。
因为曹彬抽调了四万人攻城,原本傅―曹―刘―孔互为奥援的局面被打破,辽人开始肆无忌惮地冲击宋军,傅潜告急,孔守正告急,最告急的却还不是他们,而是曹彬!
弓手们本来压制着北门城楼,工兵还在拼命填坑,突然身后出现了一大队辽骑,近身战,骑兵对弓兵,根本就是屠杀,宋兵一片片倒了下去,耶律斜轸更是纵马直扑曹彬本人,所幸曹彬的卫队死战不退,耶律斜轸冲不透,转身又去追杀弓兵。
该死,战略部署全部被打乱了,预期的南北合攻破城,结果变成了四面受敌,潘美还在对着瓮城鏖战,曹彬却已经被突入大营,北面全崩了。
不知道辽人是如何传递信息的,两个耶律的行动保持了惊人的一致,而且配合极其默契,反而宋兵这边被各个击破,十万人的防线土崩瓦解。
打不了了,曹彬四处传令,让傅潜、刘遇和孔守正靠拢过来,四人合兵,先保住大营不失吧。阵型被压缩到了一起,抱团的宋兵防守坚固了许多,耶律休哥和耶律斜轸也适时退出战场,融成了一股铁流。
北门外,再次形成了宋辽对峙的局面,不过这一次没有东北西北之分了,近十万宋兵被挤在幽州和辽营之间的狭窄区域内,再也没有战略纵深了。
原计划肯定是泡汤了,不知潘美那边现在情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