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吃得最欢的要属小书童秆茗了,令人吞舌的佳肴让他手嘴并用没曾停过,一副吃货的萌样让顾君兰和苏昕晴二女爱怜之意满满,不停的给他夹菜。
筷子住了住,李潇的心中一紧,侧目瞥向楼坊门口进来的墨绿色长衫男子,引起他警觉的仍旧是此人身上暗藏的五柄短刃。
身着墨绿色长衫的男子,是之前在司马府上出现过的杀手,此人被李潇和孙红玉几人迷晕后搜查过,他身上的铜牌刻有“庚玄”二字,与安巧芸姐妹隶属同一个组织。
余光看着长衫男子径直走入了坊楼的后侧,李潇眉毛轻轻一蹙,将精神感知力外放稍微探查探查,发现这清稻膳坊并非像从屋外面所看到的这般精小,它的后面还连着成片的矮宅,有长长的甬道与之相通。
“潇学弟,怎么了?”顾君兰确是明眸善睐,她注意到了李潇脸上的异色。
“碰到了熟人。”李潇笑笑,拱了拱手说道:“两位学姐先用着餐,小弟去去就回,稍待我来买单便是了。”
“嗯...嗯...”银钱都放在秆茗的身上,他听到了侯爷的意思,塞满食物的嘴巴只能吐出断断续续的“嗯”声来回应。
清稻膳坊楼厅后侧是成片的房屋,可以互相连通,长衫男子几经拐转后,进入了一间较大的平屋。
李潇通过感知,静步绕着对方走过的路径,凭借楼宇间的错落,翻身跃上了平屋房顶。他轻呼缓吸的揭开边角瓦片,朝内看去——屋内除了刚进去的长衫男子,还有俩人,一个脸上覆着皮制鬼怪面具的中年男子,另一个则是“老熟人”了。
这个老熟人便是十六年前,在应王妃霍惜宸和尚在襁褓中的“高人”李潇面前,跪地求饶的莫罗教青焰堂堂主徐靖。
“‘庚玄’来了,情况是如何?”鬼面男子立身站在厅前,背手看向进来的属下,以其铭牌上的身份直呼。
“回上使,他最初躺在步道上被人发现的,其经脉尽断,头脸处也受到了重击,已经是口不能言,全身瘫痪了。”长衫男子平手合拳禀告,他顿了顿又说道:“这离步道最近处,仅有潇府一座宅院。”长衫男子口中的“他”,指的就是最晚被李潇打残后,扔出院子的那名使迷药的中年人。
“潇府?安平侯的宅邸。”被称作上使的鬼面男子踱着步子轻声嘀咕,他对这京中的人事相当熟悉,却怎么也不会把此事与安平侯李潇联系在一起。
“只怕是被贼敌扔到了此处吧?”徐靖在旁出言道。
鬼面上使怒哼一声,抽出握在背后的双手,横甩衣袖:“当真是废物!被人打成这样,还扔到了市面上供人羞辱,当是圣殿之耻。现在这毫无用处的东西,可,还在?”
长衫男子冷声相回:“已被属下除罢。”
徐靖谄媚而笑,出语拍马屁道:“庚玄兄弟不愧是我圣殿左使账下的得力干将,上次刺杀司马韬德也是一个干净利落。”
听到同行在殿左使面前称赞自己,长衫男子虚荣心受用,脸上笑意渐起。不过司马韬德的事,他是现捡了个便宜而已,长衫男子摇手似是谦虚的出声道:“不敢,不敢,是圣使提点有功。”
“好了,有两位为我圣殿出力,何愁事有不成?”脸上戴着鬼怪面具的男子是二十二殿左使,这清稻膳坊的后房,是其与属下接头的暗所。他转头对徐靖说道:“听说莫罗教教主的私库,有所眉目了?”
“禀告左使,已经查明了私库的具体位置,就在梁京的西郊,只待圣殿之令了。”徐靖站直身子,抱拳正色道。
“好!”左使手掌力拍房内的梁柱,此事是殿主心头疾患,若是他能完成殿上的交代,必能受重赐。
徐靖从衣襟内侧的布袋中抽出一张锦帛,走上几步递给左使,他肃声说道:“这是属下之前在莫罗教供职的时候,偶然间得到的,与这次能发现莫罗教主的私库有莫大的联系。左使请看,这帛上有两句诗,应该另有玄机。恕属下愚钝,这么久也未得其意。”
左使接过锦帛,看到丝布正面画有地图,而背后则是用红线暗绣着“花尖宜盛,汨水情多”两句八字的短文,他细忖了一下,也没能看破其中的意思,便将锦帛又交回了徐靖手中,吐声道:“既然已经发现了私库所在,你们就先去库地所在勘行一番,这八字文我会报上圣殿共议。此次事关重大,你们,再加上留在京中的癸宇和癸宙两姐妹,明日就一起启程前去。”
“是!”徐靖和长衫男子秉手应道。
李潇藏身在屋檐外墙上,将几人的话语尽数听了去,那个左使口中的“癸宇和癸宙姐妹”指的就是安巧芸和夏沂莲姐妹俩了,这不得不让他更加上心。
见得三人散去,李潇回到了膳坊主厅的桌位上,顾君兰、苏昕晴和小书童秆茗早已经享用完了,还好意给他留了不少美味。
李潇从放在书童秆茗凳子边的书匣内,拿出那个日常随身的小酒葫芦,对桌上的顾君兰和苏昕晴说道:“今日小弟做东,却少陪了两位学姐,这会儿有点急事,下次定然补上。明日,还请昕晴学姐帮我在观籣府请个假,小弟感谢则个。”
苏昕晴睁着大眼睛,看向行色匆忙的学弟李潇,嚷嚷道:“什么嘛?神神秘秘的。”
李潇也没有回话,吩咐小书童秆茗付过饭钱,并告知其今晚不回府上了。他唤来小二打包好桌上留有的餐食,再将酒葫芦中灌上一些清酒,便挥手向两位学姐别过,快步出了坊门独自而去。
因为对方步速不快,尚在精神感知力范围之内,李潇轻易就追上了之前房屋内那个属于二十二殿的左使。此人衣裳未变,倒是除去了脸上的皮制鬼怪面具,慢步在京街主道上走着。
利用感知力的优势,既能做到稳稳的尾吊相随,又能保持距离而不被发现,李潇跟着这个“左使”绕行了好一段远路,才看到了对方进入了京北城主街巷上的宅邸——锦衣卫指挥使府。
李潇将酒葫芦打开,往身上洒出一些酒水,便上到府前,作态欲要进去。
“站住!你谁啊,敢乱闯指挥使府邸。”府门前的侍卫将一身酒气的李潇拦了下来。
“我...怎怎么就...不能进了?刚刚...刚,都有人进去了...”李潇摇晃着身子,一副醉汉的模样。
“刚才那就是我锦衣卫指挥使傅大人。你个醉鬼,赶紧离去,否则休怪我等出手。”侍卫见李潇身上打扮华丽,也并未一开始便动粗。
“哦,嗯...”李潇晃着脑袋,蹒跚脚步离开了锦衣卫指挥使的宅府。没想到这二十二殿的左使,明面上的身份竟然是官职甚高且权力颇大的锦衣卫指挥使,对于李潇来说,这趟也算没白跑,他倒是觉得这名为“二十二殿”的组织越来越有意思了。
京城西郊邱山深处,有一个嵌于山岩的巨大豁口,豁谷内大大小小的山洞密布,从洞中呼出的凉风,表明这些晦暗而不见有终的洞穴并不都是死路。
二十二殿下以“天干”作首铭的四人——安巧芸与夏沂莲姐妹、曾经的莫罗教青焰堂堂主徐靖、还有铜制身份铭牌为“庚玄”的长衫男子,来到了此处久经寻查才探到的莫罗教教主私库所在地,传言教主私库中金砖银瓦为筑、奇珍异宝遍铺,无不让人索之欲求。
到得此处,徐靖手中锦帛上画有的洞内路线便大有作用了,四人将早已准备好的探险用具整理妥当,便往洞穴深处行去。然而,他们并不知道的是,其身后一直尾随着两人......
紧跟着他们入洞的赫然是曾真正刺杀了司马韬德的三州织造刘幁,此人在寿宴上与李潇有过一面之识,也是观籣学府甲三班刘祎之的父亲。
有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意为,李潇这只麻溜的小雀儿躲在最后,目送着两拨人前后脚进入了一个大的山洞。李潇是随安巧芸俩姐妹身上附着的灵气而来,这三州织造刘幁,他早就发现了,当初在燕州的邯阜被其派人跟踪过,又况是同窗之父,李潇对刘幁还是颇有印象的。
刘幁的装束并未蒙面遮掩,他对自己的实力相当自信,轻步紧紧的吊在二十二殿的四名贼人身后。
李潇则是简单的将脸覆上面巾,或多或少的做了些保密的准备,因为有感知力的探放,倒是连照明的工具都不需要,他也可以悠哉的随着前面的五人,不紧不慢在洞中迈步。
“就是此处了。”徐靖指向洞深内侧的一处岩壁,借着火折的亮光,他再次看了看手中锦帛上的标记,确定就是这里。
铭作庚玄的长衫男子抽出佩剑,往石壁上一插,此处确实是有玄机,剑刃擦着软质的岩土轻易的尽没其中。他又拿出剑鞘将璧上的岩土全部刮去,一张漆黑的铁门闸出现在几人面前。
拉了一下门侧凸出的机关,沉重的铁门伴随着嘎吱声,竟然就这么缓慢上提而开启了。
“这...”徐靖举着火折立在门口,未料到大门开得这般容易,反而让他不敢再踏前一步了。
长衫男子也将手中的火把点燃,稍稍伸入门内,勉强可以看清面前是段长长的甬道,想来教主私库应该是在道路的另一头了。
甬道内昏暗幽深,同山洞中一样,不时传出阵阵冷风,然而这未过百米的通道,却让人不敢踏步,立在甬门前的四人面面相觑,俱是束身而立思考着接下来要如何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