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
“醒醒!”
“醒醒!”
“您得起了!”
“再不起,您就要被王叔罚钱了!”
一声声稚嫩的女童呼唤传至步东颜的耳中,将他从睡梦之中拉出。
映入他眼帘中的是张稚嫩的娃儿脸,娃儿的两只大眼睛似水一样清澈。
步东颜伸出手来摸了摸女儿柔顺的头发,并微笑着道:“小可啊!快从爹爹肚子上下来,爹爹都要被你压的喘不过气了。”
女儿点了点头,然后乖乖从步东颜肚上被子移开下了床。
步东颜坐起身来,然后在女儿的小鼻子上轻刮了一下,女儿则是嘻嘻笑着调皮的也反刮了下,步东颜微笑着看着女儿道:“小可乖,你先去看看你娘有没有备好朝食去,爹爹马上就过去了。”
小可应了一声后,便乖乖出了房间,轻关上门。
看着女儿出了房间后,步东颜利落的拿起衣衫穿戴起来。
当他束好腰带后,他发现自己身上少了件东西,那原本应挂在外衣内袋中的表不见了。
不过他立马就想到了,是家中哪个人会拿走自己的表。
步东颜气冲冲的立马出了卧房来至客堂内,客堂内被这个月的难得的阳光照的挺亮。
“步旭!”
步东颜对着正吃着碗中面条的儿子喝道。
步旭立马放下筷子,他紧闭着的嘴巴微微撅起,眼睛不敢直视步东颜。
在步东颜看来,自己儿子的脸上神色透着怯意与不满。
“我的表呢?”
步东颜喝道,他的声音更大了些,他认为这样可以增强他的威严。
步旭仍旧一动不动,眼睛时不时还不满的向步东颜瞟去。
“干什么!一大早就对孩子叫什么。”自家妻子掀开门帘进了屋内不满的道。
妻子边说还边走至步旭身前,欲将步东颜的视线从儿子身上隔离开来。
步东颜脸色变得难看,他皱了皱眉,同时瘪了瘪嘴,然后用相比较而言要温柔的声音道:“孩儿他娘!你是不知道,我去接他时,那童学老师告诉我,这小子又跟童学的其他孩子打架了!打伤了三个!”他在说话的同时迈着步子想要绕开妻子,但妻子也随着挪动身子将儿子挡在身后。
步东颜不得不承认,他有些埋怨自己妻子对儿子的偏护。
他气的用手指向了妻子,但马上又指向其身后正埋着头的儿子,他语带愠怒却保持了刚才的声调道:“今日我起时发现表不见了,肯定是这小子拿了!小子今天需要些教训。”
妻子双手抱胸,随即对他怒道:“那你想干嘛?”
“你想打他吗?”
“啊!”
“光打有用吗?”
“哼。”步东颜没有回应,他轻哼一声,随即一把推开面前有些发怒的妻子,他对着埋头背对自己的儿子大声喝道:“过来!”
当他喊出这话时,他感到肩膀被人拍了拍,他回头看向身后,是妻子,她眉头微皱眼中带着恳求的摇了摇头。
妻子虽然没有说话,但步东颜却知道妻子的意思,在这再一次的请求下,他无奈的叹出口气,又强压下了心中的怒气。
步东颜回过头来,他对儿子沉声道:“过来。”
他的声音已没有初时那么大声,这一次步旭乖乖的下了凳子走了过来,但他依旧埋着头。
“一个打三个算不得是个男子汉,现在把头抬起来才像个男子汉。”步东颜看着面前低着头的儿子道。
步旭抬起了头,他用他那双隐有怯意的双眼看向了父亲。
从儿子的眼中,从儿子微微起伏的胸口中,步东颜能看出儿子的怯意,他咧开嘴笑了,因为他还看到并感觉到了儿子的勇气。
尽管这勇气是被逼出来的。
步东颜的微笑一闪即逝,他再次用严厉的语气和低沉的声音对儿子道:“把表给我。”
步旭眼睛转了转,似是在犹豫,但很快他仍是将手伸至衣领内,一块翻盖怀表被从中摸了出来,步旭将其递向了父亲。
步东颜一只手接过翻盖怀表,在接过怀表后,他便边翻看边用另一只手抚摸了会儿怀表,怀表的铜质表身在阳光下灿灿生辉,各种浅深不一的划痕也是显露无遗,他将怀表放在耳边细听,怀表内部的机械“滴答滴答”的轻声作响,隐约间似还伴有清脆的敲击撞钟声,他已确定自己的儿子没有弄坏怀表。
在怀表铁制的表链末端铁环上还卡有一个吊着链子的铁牌,步东颜轻抚了一下铁牌,铁牌表面在阳光之下也有着纵横交错的各种划痕,铁牌的中心刻字处周围镂空线条交错纵横,这些镂空线条使得整个铁牌的中心区域形成了一个二十四角星标志。
他又将怀表拿至步旭面前,步旭疑惑的看了眼步东颜手中的怀表,然后又看向步东颜脸上。
步东颜的另一只手抚摸着儿子的头发,然后用尽量温柔的语气问道:“你知道这表里有什么吗?”
步旭摇了摇头。
步东颜停止了抚摸,他看向一旁的妻子,妻子面露微笑,他又看向儿子继续问道:“你想知道吗?”
步旭点了点头。
一旁一直没有发声默默吃着面条的女儿叫道:“我也想知道!我也想知道!”说着小跑至步东颜面前,站在哥哥步旭身旁,女儿的脸上透着好奇。
妻子也是缓步来至步东颜身边,她将手搭在步东颜的右肩上,步东颜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儿子,最后看向妻子,微笑浮现于妻子的嘴角。
他轻按下旋钮,怀表表盖便打开了,表盘的表面结构与家中大钟没什么区别,表盖内夹放着张照片。
照片一个年轻女子与年轻男子的上身照,男子和女子的头都向对方依去,身体相靠,面带微笑。
照片不是很清晰,但仍能看出女子容貌算不得多么艳丽,但也是清纯可爱,女子发上除去根簪子,只有一朵白色栀子花别在头侧发间,身上披着件淡色对襟小袖褙子,内衬抹胸、齐腰裙,身上也没有什么其它的挂饰、配饰。
男子的脸型清秀,笑容也显腼腆,发束发髻,一根簪子插在发髻间,身上穿着件深色领子的淡色主色直身,与女子一样他的身上也没有什么其它的挂饰、配饰。
步东颜将打开的怀表递给两个孩子,女儿一把抢来看了看便道:“哎,与家里大钟没什么区别嘛。”
女儿手指指向怀表表盖的照片疑惑道:“只是,这照片是里谁和谁?”
一直未说话的步旭道:“我看看。”说着他就从妹妹手中将表抢了过来看。
步旭看了看怀表,又看了看自己爹娘,然后疑惑的连道:“这照片里的是爹和娘吗?”
“这男的与爹面相是有那么些相似。”
“就是没什么胡须,更没什么疤呀!”
女儿也是靠至哥哥身旁看着自己父母又看了看表,然后点了点头认同哥哥看法。
一旁的步东颜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看向了妻子,妻子也是笑了笑没有说话,然后看向了步东颜。
两人相视后又回看向两个孩子,妻子就向着儿子严肃的道:“把怀表还给你爹,去吃面去,再不吃就成饼了。”
两个孩子不解的相互看了看,但仍是听了他们娘的话。
步旭在将手中怀表递给步东颜手中后,便拉着妹妹去吃面去了。
妻子又对着步东颜道:“你等着去,我给你也去弄一碗来。”
步东颜则对妻子笑道:“给我加多点儿,等我晚上回来给你捶捶腿。”
妻子笑了笑,然后轻推一把步东颜又道:“去吧。”
随即妻子便转身去了厨房内。
步东颜将怀表“咔哒”一声合上,再将表链末位卡紧在腰带右侧上,然后放入衣服的内袋中,随后他便小步来至两个孩子对面坐下,他对着两个正吃着面条的孩子道:“你们两个,想不想听听爹当水军时的故事?”
两个孩子充满期待的连连点头,步东颜微微笑了笑,然后便开始讲述:“永亨五年六月五日,那天早上我……”
随着步东颜的故事的不断讲述,他眼前的光芒逐渐退出窗,他眼前的一切画面不知为何逐渐淡去,黑暗逐渐侵蚀了他的视线中的一切,他的话语不知为何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一切都消失,直至黑暗遮住眼睛,寂静主宰了双耳,但身体却感到些许的暖意与柔软。
一切都仿如身置梦境,却又都似曾亲身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