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唢呐吹奏的哀乐响罢,宋家庄这个窝在犄角旮旯的小村庄有那么一瞬间充满了寂静,随即便有些许披麻戴孝的人来回走动。
冬月凛冽的寒风打着旋儿在窄长的巷子里乱撞。
穿过草棚为顶的腐朽木门,径直走过光秃秃又堆满破烂杂物的小院,四间低矮破旧的土房子里,东边隔出两间堂屋,里头几个头顶白布,脚踩草鞋,年纪不一的女人围坐在铺着麦穰的地上,裹紧身上素色破旧的棉袄,望着那个缩在床上盖着一床破棉絮的老娘怔怔出神。
一会儿出殡以后,她们就没有爹了。
“哇啊!呜呜……”
忽然一道孩童的啼哭声在她们耳边炸响,惊得她们一个激灵。
“哇啊啊!妈妈!”
惨叫声再次传来,后知后觉的女人们急忙起身,其中年纪大约在三十出头的一个最先跑到西屋灵堂里,一把抓起栽倒在棺材前哇哇大哭的女娃娃,惊呼出声:“你这小丫头片子,怎跑你姥爷这屋来了!”
景莘莘不知是被吼的有点懵,还是被摔的有点懵。她怎么觉得她妈变年轻了?
来不及细想,嘴唇上传来的剧痛让景莘莘无暇顾及其他。此刻她只想抱着她妈痛哭流涕来缓解这该死的痛意。
不是她想哭,是真疼的忍不住!
宋玉兰看着趴在自己怀里因摔破嘴唇痛哭流涕,鲜血和眼泪鼻涕混合着糊了一身的小女儿,又惊又怒又担心:刚才不是还趴在堂屋的麦穰上抓草玩么?怎跑这来摔成这样了?
“莘莘咋淌那么多血啊?”后边跟来的几个女人看见景莘莘的惨样,惊恐万分。
宋玉兰抱着景莘莘回到堂屋,刚在麦穰上坐下,二姐宋玉芳就端来了一盆水,拿着一块白布沾了沾,一脸心疼:“哎哟~二姨的小阿莘啊~快让二姨给擦擦脸,让我看看摔哪了这是?”
景莘莘此刻已经舒缓了一点情绪,嘴唇上的痛意也少了点,有点麻木。她怔愣着看着给她擦脸的宋玉芳,觉得整个脑仁也麻木了,不然怎么六十多岁的二姨看起来好像连四十都不到?
“没事没事!就上嘴唇和牙花中间连着的那根筋磕断了而已,嘴巴肿几天就好了!”一道不耐烦的声音让原本脑仁子麻木的景莘莘清醒了几分。
这不是……
已经去世五年的大姨吗?
景莘莘猛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又抬头望向听见这边动静,正摸索着床边的木棍准备下床的姥娘,眼泪忽然又夺眶而出。
那是去年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的,活了九十多岁寿终正寝的姥娘!
所以,这是她姥爷的葬礼,今天是他出殡的日子。
她记得长大后妈妈不止一次的跟她讲过:她在路都走不稳当的时候,自己不知怎么跑到了姥爷停棺的灵屋里,因个子太小,被门前高高的门槛绊倒摔断了唇齿相连的那根筋,因祸得福,嘴巴比之前好看多了。
她是死了吗?
那她的金疙瘩找不到她得多伤心啊!她的美人老公哄不了他怎么办?
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她的金疙瘩和她的美人老公了,景莘莘伤心欲绝,竟然直接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