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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盘问

转眼间,天色暗了下来,桥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也渐渐变少了。

泓舟摇了摇手中的酒葫芦,发现中午打满的酒,已经所剩无几了,他看了看身边还没有醒来的女人,心想,“这女人按理来说应该已经醒过来了,怎么还紧紧闭着眼睛,难道.....被吓死了?”

泓舟赶忙伸手去探女人的鼻息,发现呼吸还在,长吁了一口气,暗道,幸好,这要是死在我身边,可就洗不干净嫌疑了,也不知道究竟因为什么,这女人居然想要投江自尽,难道她的孩子因为得病夭折了么,我看这女人年龄也不算大,估计她的孩子也没有多大。

泓舟看着这个女人,想到了自己。

他本是一个孤儿,当初在阳朔城中以偷鸡摸狗为生,从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也没人和自己提起过关于父母的一丁点儿消息,就这样活到了二十四岁,倒也习惯了,说不定有人冷不丁告诉他,泓舟,你父母还会活着呢,就在什么什么地方,他还会心里很不好过。

虽然他本意是不想离开伏龙山去寻找那素未谋面的父母,但要是真的知道父母还活着,没有死,于情于理都不能说装作一副不知道的样子,继续我行我素的活着。

六岁那年,泓舟在阳朔城偷了一个富人的荷包,那富人不依不饶,要仆人把泓舟的一条腿打断,才肯罢休。

周围的百姓恰好和刚刚那些围观的百姓一样,没人上前制止,也没人在意。一个小孩子腿被打断,和一个女人投河自尽,这些事情对于围观的百姓们来说,就像看到了习以为常的事情,仿佛在这座城市中,每一天都有人投河自尽,每一天都有小孩子因为饿肚子,偷了一个荷包而被人把腿打断。

当时泓舟眼看着棍子即将打到自己的腿上,他甚至恐慌的闭上了双眼。

幸好那天碰巧师傅和师娘下山来到阳朔城中办事情,师娘心地善良,不忍心看见这么小的孩子从此变成残废,便出手制止了这个富人。

富人见师父师娘衣着体面,又是出身于名门正派,自然不敢过于放肆,只好此事做罢,让手下仆人放过了泓舟。

泓舟看着师傅师娘离开的身影,心想,“这二人看起来慈眉善目,穿的又好,若是能跟着他们,说不定以后都不必再饿肚子了!”便一路紧紧跟着师父师娘来到了了伏龙山龙吟派。

师公见到泓舟,仔细的瞧了瞧泓舟的面相,问道,“小孩,若是你走街上看到有人恃强凌弱以大欺小,你该怎么办?”

泓舟答道,“自然是帮助弱小,打败恶人!”

师公继续问道,“若是和同门师兄弟因小事发生争执,又当如何?”

泓舟答道,“自然是退让一步,免伤和气。”

师公再问,“若是有人做出危害师门的事情呢?”

泓舟答道,“若是外人,自然是出手制止,若是同门师兄弟,可交由师傅处理。”

师公听完这三个回答,哈哈大笑,对泓舟说道,“一泓清水,一叶扁舟,这八个字用在你身上恰到好处,以后你就叫泓舟吧!”

随即和师父师娘说道,“泓舟这孩子天性善良,留在门派百利而无一害,你们两个正好也没有子嗣,一身的武艺,不找一个接班人,实在是太浪费了!”

师父师娘也对于泓舟的回答十分满意,便把泓舟收在了门下,视如己出,每日传授武艺,教导做人的道理。

泓舟果然不负众望,勤奋练武,成为了关山以北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几年后,师公驾鹤西去,师傅理所当然的成为了龙吟派新一任掌门,泓舟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龙吟派新一任大师兄。

突然身旁这女人倒吸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惊恐的看向周围,发现身边正坐着一个拿着酒葫芦的男人,开口问道,“是你.....救了我?”

泓舟把酒葫芦放到地面上,说道,“是我,我见你想要跳河,于心不忍.....”

那女人没有道谢,而是低头说道,“你救下了我,又有什么用,我宁愿死掉,也不想继续这么生不如死的活着。”

泓舟疑问道,“到底因为什么啊,宁可跳河自尽,也不想继续活下去?”

那女人轻轻的啜泣了起来,呜咽道,“我的孩子,被人.....被人偷走了。”

泓舟道,“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还有人偷小孩?”

那女人说道,“不瞒恩公,前日我带我的孩子出来洗衣服,就在这条河边,我让他去一边玩,结果我就洗个衣服的功夫,孩子就不见了,我到街上去寻,哪里还寻得见,街边的小乞丐告诉我,说是看见孩子被几个人带走了。”

泓舟道,“你没去报官?拐卖儿童可是大罪,按律要砍头的!”

那女人继续说道,“我去报官了,可是官府说最近拐卖儿童的案情太多了,他们也审不过来,让我回家去等消息,我怎么能等得住啊,孩子一点线索也没有,是死是活我也不知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泓舟道,“不知孩子的父亲,身在何处?”

女人道,“恩公有所不知,孩子他爹,前些年去关内做生意,已经很久没有回到家里了。”

泓舟叹了一口气,拿起身边的酒葫芦,却发现没有酒了,看着一旁啜泣的女人,说道,“这样吧,我去帮你救回你的孩子,既然官府不管你的孩子死活,我们龙吟派肯定要管。”

那女人停止了啜泣,说道,“你......你要帮我去救我的孩子?”

泓舟道,“是的,还望夫人把你孩子的名字告诉我,免得到时候分不清谁是谁。”

女人道,“我家儿子小名叫阳阳,麻烦恩公你了!”

泓舟拱手道,“扶危济困,本就是我们江湖中人分内之事,这样,夫人你先回家,我现在就去打探消息!”

女人点头道,“有劳恩公了,我家住在城南铁匠铺附近,要是恩公救回了我的孩子,还请恩公.....把他送回来。”

辞别了那女人,泓舟来到了刚刚她所说的前日洗衣服的地方,借着月光,泓舟蹲下身去,想要在这周围看看是否有小孩子的脚印。

可惜,也不知是何原因,这周围的脚印被踩的乱七八糟,泓舟心想,大概是今天好多人都围在这桥边看热闹,慌乱之中踩的吧,既然脚印没办法判断,泓舟想到了刚刚那女人提起的小乞丐,他沿着河堤走了上去,四处寻找小乞丐。

按照丐帮的规矩,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乞讨收钱的地盘,前日看到小孩被绑走的那个乞丐,应该距离这周围不会很远。

泓舟走到街边的一个包子铺,拱手问道,“这位老板,请问,这附近有没有一个小乞丐?”

那老板打量了一下泓舟,说道,“小乞丐.....自然是有的,但我们这一条街有好几个小乞丐,不知道少侠说的是哪一位?”

泓舟心想,既然有好几个小乞丐都在这附近活动,看来要挨个询问一下,

便问道,“那不知,这些乞丐,现在都身在何处?”

老板道,“看来少侠刚刚出来行走江湖,对这阳朔城中乞丐们的规矩还不太清楚。他们白天的时候在各自的地盘上讨钱,等到了晚上,他们一般都去城北的城隍庙里,把钱都聚在一起,交给长老。”

泓舟道,“不瞒老板所说,在下确实刚刚出来行走江湖,多谢老板提醒!”便辞别了包子铺小老板朝着城北的城隍庙走了过去。

这次泓舟没有像中午那样在街上晃晃悠悠的散步,而是提气快跑,生怕晚了一步,那孩子被绑匪伤害,距离前日孩子被绑走已经两天了,也不知道绑匪是不是早就得手带着孩子离开阳朔城,回到关内。

想到这里,泓舟双足发力,跳到了身旁的屋顶上,再次用力蹬地,嗖的一声,身子宛如一只雄鹰一般,冲了出去,这正是龙吟派的独家轻功,“飞龙在天”。

没多大一会儿,泓舟就来到了城北城隍庙的门外,眼看着里面有烟雾升起,显然是有人在里面生火,当即没有迟疑,快步走进了城隍庙。

庙里有六个小乞丐,正围坐在一起,把钱罐子里面的钱倒在地上,六个小乞丐前边坐着一个老乞丐。

泓舟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各不相同,便想起以前听师傅说,区分丐帮弟子职位高低的最直观的办法,就是观察他们身上背着的布袋子,布袋子越少,则代表职位越低,如果身上一个布袋子都没有,还自称是丐帮弟子,那么只有三种可能。

第一种,这丐帮弟子是这个人自封的,没得到丐帮的承认。

第二种,这丐帮弟子也许是地位十分显赫的长老,可以不带布袋子来回行动。

第三种,站在你面前这位自称丐帮弟子身上却没有布袋子的人,就是当今丐帮的帮主。

泓舟敲了敲脑袋,这丐帮帮主叫什么名字来着?想来想去,就是想不起来,便开口问道,“众位兄弟,不知道贵帮帮主尊姓大名?”

这句话刚一脱口,泓舟就反悔了,明明是打算询问绑架儿童的事情,怎么反倒盘问起人家的帮主姓甚名谁了。

坐在最里面的长者,站起身来,看了看泓舟,拱手道,“我看阁下一身武林人士的打扮,不知师从何门何派?”

泓舟见那长老身上背着六个布袋,心里一合计,大概是丐帮盛阳分堂的六袋长老,便准备脱口而出道,“龙吟派”!反正按照崔先生的说法,江湖上下,关山南北,只要武林中人听到龙吟派这个名号,都会毕恭毕敬,鞠躬行礼。

但突然想起,师傅时常告诫我们,在外如果有武林中人问起你的出身,切忌不可随意透露,以免惹祸之后,人家找你寻仇,反而使得两个门派动起手来,激化矛盾。

泓舟想了想,拱手道,“晚辈,无名无姓,幼年学了几年功夫,只不过敬仰武林人士,所以平时一副武林人士的打扮,前辈见笑了。”

那老乞丐笑了笑,说道,“既然无名无姓,又无门无派,如此直接的询问我们帮主的名号,是不是有些不妥?莫非少侠想要加入我丐帮?”

泓舟有些尴尬,如果说不加入丐帮,但却无缘无故打听人家的帮主,如果说加入丐帮,估计回到伏龙山上,就不是挨一顿板子的问题了,既然答不答应都很难办,不如直接开门见山,切入正题。

泓舟朗声说道,“前辈误会了,我来这主要的目的是想问一下众位兄弟,前日是哪一位看到河边的有人绑架孩子,还望如实相告。”

坐着的六位小乞丐,有一个人回头看向泓舟,泓舟连忙走上前去,问向回头的那个乞丐道,“是你看到那天的经过?”

那人刚要张嘴回答,老乞丐说道,“等一下,这位少侠,既然是来我丐帮打听事情,规矩总不会不懂吧?”

泓舟有些心急了,说道,“人命关天,不知前辈所说的规矩是什么?”

老乞丐说道,“人命不人命的,和我们没关系,我们如果把这消息轻易告诉给你,他日有人来找我们寻仇,可怎么办?”

泓舟拱手道,“晚辈定能将这伙儿贼人一网打尽,还请前辈不必担心。”

老乞丐冷笑一声,说道,“小子,好大的口气,那些劫匪大多数都是亡命之徒,就算我们告诉了你,你孤身一人前往,到时候技不如人,死在人家的刀下,我这不是作孽?况且,人家绑架小孩被我们发现,是给了我们封口费的,想让我们告诉你,好啊,你要是出得钱比那封口费多一倍,我们就把这伙儿绑匪的消息告诉你!”

泓舟听那老乞丐说完,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气,指着老乞丐怒道,“好你个老叫花子,人家孩子他娘在家心急如焚,今天甚至还要投江自尽,要不是我恰好遇到,把她救了下来,现在早就在水中喂给鱼吃了!你们在这围着火堆一坐,悠然自得的很,反而把人家母亲扔在火堆上烤,难道你们丐帮就是这么对待百姓的?你们平日里总说自己是天下第一大帮,满嘴的侠义之道,结果歹徒给了你们一点儿钱,就把你们给收买了,要我说啊,什么侠义之道,狗屁,我看你们都是贪生怕死,见利忘义的鼠辈!”

一众乞丐纷纷瞪大了眼睛,半天没说出话来,显然是被泓舟狗血淋头的一通辱骂,骂的哑口无言。

老叫花子弯腰拿起地上的长棍,说道,“小子,别怪爷爷没提醒你,少管闲事,爷爷的打狗棍法可不是吃素的!”

泓舟摇头道,“打狗棍法?这我倒是听说过,不过看你这样子,你就是被打得那条狗吧?”

这下坐着的六个小叫花子也都站了起来,其中一个指着泓舟说道,“哪里来的浑小子,多管闲事不说,还对咱曹长老出言不逊!”

泓舟从包袱里取出两个铁拳套,一边往拳头上套,一边说道,“我本来想和你们客客气气的,你们告诉了我,我去救了孩子,到时候官府给我的赏赐,我多分你们一点,可惜啊,给你们机会你们都不中用,堂堂丐帮弟子去和那些为非作歹的恶人做交易,我便替夏侯帮主清理一下门户吧!”

那老乞丐用长棍指着泓舟说道,“小子,你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连我丐帮帮主姓什么都知道,我看你可不是一般的愣头青,快快把你的实底儿交代出来,要是看你底子硬,爷爷这次就饶了你.......”

泓舟把拳套戴好了,看着眼前这个老乞丐如此喋喋不休,内心反倒是越来越着急孩子们的安危,便打断道,“好了,老叫花子,别啰哩啰嗦了,咱们定一个赌注,要是十招以内,我把你打败了,你就痛痛快快的把这伙儿贼人的消息都告诉我。”

老乞丐点头道,“那若是你没打败我呢?”

泓舟冷笑道,“老叫花子啊,我泓舟练武十八年,自从我开始练武那天起,和人动手,就没超过十个回合!”

老乞丐轻蔑的说道,“小子,毛都没长齐,倒学会说大话了!看棍!”

话音刚落,老乞丐挥舞着长棍向着泓舟扫来,泓舟轻轻一跳,躲开了这下横扫。

老乞丐道,“好快的反应速度,能躲开我这招横扫千军的,只怕阳朔城里找不出几个人!”

泓舟摇了摇头,扭腰转胯,一记夺命腿踢向老乞丐,老乞丐急忙用棍子抵挡,泓舟的腿重重的踢在棍子上,给老乞丐踢了向左退了好几步,还未等老乞丐站稳,泓舟一记窝心脚朝着老乞丐的肚子就踹了过去,老乞丐来不及格挡,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整个人弓着身子,嗖的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六位小乞丐急忙跑过去扶起老乞丐,老乞丐看着泓舟,不情愿的说道,“小子,这次算你赢了,你这拳脚功夫真是不赖,这一脚像锤子一样,幸好老朽我是习武之人,身子骨还算硬朗,要不然你这一脚,可是给我踢死了。”

泓舟拱手道,“前辈,得罪了,那伙儿贼人的信息,还请前辈尽快告知,人命关天!”

老乞丐揉着肚子说道,“这伙贼人名字我不清楚,为首的是一个刀疤脸,从关内来的,反正不是兴中郡,就是朔丰郡,我听他们的语气,好像是从朔丰草原那边来的,每一个人都背着一口大刀,长得凶神恶煞的,专门以贩卖小孩为生,大概是把关内的孩子买到关外,再把关外的孩子卖到关内,赚一个中间差价,那日这小六子,啊,就是看见绑架小孩的这个小伙子,在我们这个分堂排老六,他看见之后,当天晚上我们在这聚会的时候,那伙儿贼人就闯了进来,幸好我丐帮名震江湖,他就算是朔丰来的,也要给我丐帮一点面子,我答应了他们不对外说,他们给了我们一袋银子,当作封口费。”

泓舟道,“原来如此,看来他们得等绑够一定数量的小孩,才会回到关内去换钱,还望前辈告知,他们身在何处?”

老乞丐说道,“我本以为你就是一个毛头小子,一身三脚猫功夫,还以为你在说大话,既然你身手这么好,告诉你也无妨,他们就在城南,但位置挺不好找的,他们会在路口留下暗号,暗号是一个十字,你跟着暗号走,就能找到他们藏身的据点。小子,他们可不是那些小打小闹的中原武林中人,而是凶狠无情的朔丰草原马匪,总之,你多加小心!”

泓舟把老乞丐的话一字不落的记在了心里,拱手告别老乞丐和一干小乞丐后,走出城隍庙,朝着阳朔城南门的方向,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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