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平安和王丽娜,两个人发展的还不错,他俩所在的这两个部门,都是新年和春节前最火爆的地方,特别是褚平安,推销的电器商品,两节前异常好,两个人就那一个月,挣了一万块钱,当然还是褚平安的多。一直干到除夕的前一天才坐车回各自的家,而且约好,王丽娜初四来褚平安的家,初五俩人一起回省城。一切都商定好,带着好多过年的东西回家了。
褚平安回花园村他们三队,都能惊动半个村,一个队,这个小公子哥回来了?褚春林一定是开着全队唯一一家有车的面包去县里接他。褚平安当然是骄傲,改革开放十几年了,他是他们三队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也正是有他的启发,才让队里那么多人开始重视起培养孩子这回事。他当然骄傲,父亲褚春林是第一个领会“三中”全会精神,搞起副业,带动全村挣钱的,也是他家第一个买上了摩托车,第一个考了车票,多少个第一个,怎能让他不骄傲?姚桂兰也准备了太多好吃的。三队的过年才象过年,那喜兴的气氛连雪花的飞舞都不一样,是那么好看,那么轻盈,那么美丽。
褚平安下了车,把从省城带回来的啤酒、饮料,还有给母亲父亲买的衣服帽子,当然还有常青的一份,一一搬下车,拿到屋里。立刻这七间大房子,几百平方米的大院,有了气氛,有了笑语,有了一种祥和而富贵的色彩。平安看到母亲做了那么多好吃的,还在做,就说,“妈,还做什么?我帮你。”
姚桂兰看见儿子,高兴的嘴都合不上了,再看看儿子给买的羽绒服大衣,紫红色貂绒小帽,开心的都想抱过来儿子亲两口。就是孩子大了,有些亲昵也得克制了,是儿子也不行。她赶紧说,“不用不用,你快歇着,坐车也很累。”
褚平安的回来,褚春林虽然没表达什么,高兴了也只剩下笑了,穿上平安给买的黑色带帽子的羽绒服,竟忘了换下来,平安进屋他就跟进屋,平安上厨房他就跟上厨房。象怕儿子迷路似的。平安转进屋,看看老爸在身后就说,“爸,常青在老屋吧?”
褚春林说,“在,他也没有个地方去。”
褚平安走到厨房说,“妈,你也不用我帮忙,我去看看常青,还有大黄和老黑,看它们忘没忘了我。我还给常青买的东西呢。”
母亲一直送出来,象客人要走了似的,边说,“去吧,早一点把常青带过来吃饭。这孩子,不去叫他是不能来的。”
褚平安到另一个屋里,取出一个包,拎着走了。
老房,是褚春林当年娶姚桂兰时盖得,离他现在的住房能有一百米,站在院子里差不多就能望见。出了大院,过一条小河,上一个慢慢坡就是。那里也很美,房子盖在一个平台上,台下是一口泉眼井,冬夏往外冒水,象谁赋予它魔法一样,黑白的冒,永不停歇。房子的后面是块菜地,和山脚相连,从房头走过,就是菜地的一侧,慢慢坡上去,就是一座看不见边的大山,几年前,村里要把看山到户,落实给个人,褚春林以十万块钱承包了这座山三十年,山上大片的树木,都由村领导带头一棵一棵点过,记录在案,褚春林只能好好的看管,没有砍伐使用权,但是,这座山的其他地方,荒草,荒地,他都有权使用,可以说是属于他的。褚春林也正是看好了这一点,这几年,他就在琢磨怎么样利用上这些荒山。他几年功夫开发出了山后一大片林子,将不成材的大片小灌木,蒿草,全砍掉,清理出来了近百亩地,付出了相当的汗水和心血。清出的空地,他经过多处打听种植业的发展,最后他决定在这块地上,选一部分地种人参。这是一项大投资大收入的营生,当然风险也很大。按照他多年来打拼的经验,再加上他的性格,耐力,他有信心种植人参。两年前他就做了准备,也经过了一番考察,对土质的性能也做了验证,知道他家后山的土质不能种植人参。
人参是上等药材,也是难得的善补食材,是佳品中的佳品,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说谁想种就种点,谁想吃就吃点呢?以前从来没听说人参谁家能种,都是捡山的人,不辞辛苦捡到一棵山参,据说,那是人参鸟吃到了人参籽,飞到一个非常有灵气的地方,便出这棵籽,经过数年,这棵人参籽就在这个地方发芽了,扎根了,再经过多少年就长成人参了。如今,科技都搞出卫星上天了,搞种植的人当然也能想办法搞出种植的人参了。特别是社会上需求的人群也是翻倍增长。就靠捡山的人去找山参,怕是风毛翎角,那不给想要大补的人急疯?要偷要抢都可能。种植的人也是迎合他们的嗜好,种植。人参鸟知道把它的便便拉到什么地方,才可以长出人参,这就说明,人参可不是随便长得,象种苞米豆子似的,撒上种子,上点肥料,就出苗子了。它非常娇贵,要有特殊的土壤。褚春林作了大量的考察,了解了很多关节和性能。他弄明白了,他家虽然有这么大的一块山,可惜,这的土壤不行,种不了人参。但是,离他们花园村不远的南岗村可以,南岗村连续几年都有种参的人家。他们县最有钱的几户人家都是南岗村的。人家早已住上了独院小楼,开上了自家的轿车,这不能不让人羡慕。他褚春林也不是一个随便就认输的人。褚春林通过自己当队长时认识的黄智勇,搭上了关系,多次去种植人参的人家看,学习,几年下来,他觉得自己成熟了,这边也准备好了。今年一开春他就在南岗村联系上卖土的人家,借钱,高利息抬钱,不过瘾,又找人托关系在农行贷了款,总之,按照他的把握,怎么干都没有问题了,他有这个把握。所以,在上冻以前,他就把明年开春要种植人参的事准备妥了。买了十几车入,钢筋焊接的搭棚子的架,加厚的塑料布,看参地的房子,象住人家的一样,什么也不缺,几圈塑料布暂时放在里面。褚平安国庆节放假回来看见时,还笑说,“怎么象要在这过日子似的?我妈怎么办?”褚春林说,“你妈说她也来。”爷俩还说了一阵子。
褚春林高兴的把自己的规划跟儿子说了一遍,不管他听没听进去,喜不喜欢老爸的发家路,反正他的主意是不能改变的。褚平安虽然没想回花园村发展,但是看到父亲的宏伟蓝图也深受感染。他也很喜欢父亲刚开出来的那块山地,虽然刚开出来不大的面积,但是觉得眼前一亮的感觉,很舒服。所以今天一到家,他就想去后山看看,尽管是一片白雪皑皑。
褚平安心情非常好的来到了老房,大黄和老黑看见他,分别了两个来月,居然一点没忘,大黄还叫了一声,老黑连叫都没叫,直接就扑上去,亲的够呛。常青没听见狗叫,不知道来人了,当褚平安推门进去时,他还吓了一跳,接着就是一拳说,“你回来了?大叔说你今天回来,不知道你回来的这么早。”
褚平安说,“刚到家我就上你这来了。喏,这盒东西是给你买的。过年的礼物。还有两件我穿过的衣服,拿回来给你干活穿。”
常青说,“婶子都给我买了,你又给买?”
褚平安说,“我妈给买的是内衣,我给买的你看看,是大棉袄。还有鞋。”
常青说,“哎呀,年年这样,我都不好意思了。”
褚平安说,“怎么办?谁让我把你捡回来了?就当我妈的干儿子得了,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多照顾他们。”
常青说,“这还用你说?虽然婶子不是我妈,可她比我妈对我还好。这个时候了,要过年了,她在哪呢?想没想过我在哪过年?”
褚平安说,“行了行了啊,别给你个杆子就往上爬。你都多大了?还要人惦记?走,和我上山看一圈回家吃饭。我妈说,这顿饭早点吃,半夜还有饺子。咱俩回去就吃饭。”
常青说,“这时候有什么好看的?白茫茫一片,道又不好走。先说好了,不上山后面,就到岗顶上那个小房那。”
褚平安答应常青,两个人出门了,还带上了大黄。
常青是三队常万和的儿子,是花园村的老人,比褚春林大十几岁。幼小的时候因发烧做下了抽羊角疯的病,医学上讲是癫痫病,但是还好,很少犯病,年轻的时候也是队上的一个好劳力。尽管如此,队上穷,个人就穷,再能干也没用。加上他有病,七里八乡的人都知道,谁还敢把姑娘嫁给他,所以三十多岁了,才托人从黑龙江省的一个偏远山村,领来了一个姑娘,长得还不错,年轻温和,持家干活都好,常万和十分爱惜她,第二年生下了常青。再说,纸里包不住火,就算村上的人都不说,可他自己也会冒出来。那时刚刚分了地,大家想证明自己能干,都想把自己的日子过好,自己的地里多打粮,都是起早贪黑的。常万和也是太要强了,可能用劲过猛了,连干了多日,自己的干完了,又捡了两块地种上,累着了。干干活,在地里就犯病了。这可是他结婚以后第一次犯病。妻子孙茗珍没见过这场面,当时都吓坏了。扔下手里的种子,一高跳出去好远,看了半晌才想起来喊人。几分钟过去后,等大家都来了,常万和也好了。他对妻子歉意的说,“吓着你了吧?”
老韩最会说话,“都好了,怎么就犯了?”
于勉直来直去的说,“这病还能好?得身上就算沾上了,有病,自己也不注点意,看把弟妹吓的?别害怕。好几年没犯了,这是怎么了?”
老韩碰他一下说,“少说几句。老常,你和茗珍回家吧,剩这点我给你种上。”
这样一个开头,让本来就小他十几岁的茗珍很不如意,让人骗了的感觉,如今又知道他有这种病,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只会加重不能好。茗珍躲在家里放声大哭,她哭自己的命苦,远嫁到这么远的地方不说,还是个有病的人。想想自己一点盼头都没有了。从此多少天都不下地干活,这简直就是让人给骗来的,原来光看着是穷,结婚还是租人家一间房头的偏厦子,没想到还是个病人。这还有什么希望?越想心里越窄。看看还不懂事的儿子,死也不敢死。只好天天抱着孩子在大门口看景。
过日子就是这样吗,在没有一个好的目标之前,再怎么不好,也凑付着过了。此后,常万和又犯过几次病,最让孙茗珍绝望的是,常青五岁那年,正在院子里玩,常万和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也是喜上眉梢。看着看着就犯病了,一下子倒在了院子里,抽得缩成了一团。当惊讶后的常青跑过来看他时,他的眼睛没有了黑眼仁,瞪得挺大往上翻着,嘴里吐着白沫,大人看到这种情况也会被吓到,何况是孩子。年小的常青没见过这场面,当时就吓得“哇”的一声坐在了地上。房东老刘家里人和孙茗珍听到这样一声惨叫,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都从屋里跑出来,一看是常万和犯病了。孙茗珍一看赶紧把孩子抱起来,刘家人七手八脚的给常万和掐仁宗,撬嘴巴,怕他咬了舌头。那一次是常青第一次看见爸爸犯病。后来,孙茗珍怕他幼小的年龄受到刺激,心里留下阴影,就跟常万和说,让他少接触孩子。常万和也尽量回避。好点熬到孩子七岁上学了,时常不在家,但是夫妻的感情也渐渐疏远了。常万和心里明白,孙茗珍有点绝望了。别人都可以出门去找活干,多挣点钱,可是,他就因为有病,谁出去干活也不带他。他只能守着村上分得那点地过活,眼看着家家都盖起了新房,可他们还在结婚时租住在刘广胜家房头的一间大坯房里,能让孙茗珍不绝望吗?他只能处处依着孙茗珍,她说怎么就怎么,哄着她维系这个家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