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说话之人声音浑浊,气息起伏不定,只说了一句话身子就有些晃动,旁边立刻就有几名女弟子扶住了她,口中连忙焦急的称呼:“师尊!”“掌门!”
原来这人竟然是珑琊剑派现任的掌门袁霜涯,她此时看起来不过五十上下,可惜凌乱的散发和淤青的脸庞让她看起来十分狼狈,全没有掌门该有的风采。
面对袁霜涯的质问,大殿之中的散修纷纷冷笑连连,并无人回答她的话,还是一名黄袍修士挤了出来,他手中抱着一个金光闪闪的镜子走到匾额之前。
袁霜涯一见这人面色顿时难看了许多,这人正是这些人之中修为最高的修士金鉴上人,特别是他那镜子法宝更是了得,袁霜涯的飞剑便是被这法宝一照定在了半空,才被人偷袭得手受了重伤。
“袁掌门,贵派不过四五十个女流之辈,守着这一片废墟有何用处?山上灵气全无,灵草灵兽无影无踪,还修个什么剑,问个什么道?”
他右手朝那些女弟子一点:“瞧瞧这些弟子,个个天资拙劣修为进境缓慢,就是再修一百年也不过尔尔,出去也会被其他修士欺辱,不如就此作罢吧,我保证你等的性命无碍,如何?物竞天择弱肉强食,这便是天道,修道不易啊!”
他说完还仰天一叹,袁霜涯却是怒容满面,朝他“呸”了一口。
“从不曾听闻修道还分男女,举剑峰是灵气稀薄,可也容不得外人侵犯,我等在此修行从不外出,既不抢夺你等资源也不惹是生非,只不过一心修行,却还是让你们这些妖魔鬼怪欺上门来,告诉你们,取我等性命容易,让我等投降忍辱偷生,做梦!”
她一手扶住了那大匾,环顾了四周,咬牙说道:“珑琊剑派就算今日覆灭,我们到死也是剑派的人,身为堂堂剑修而死!剑修者,从无贪生怕死苟且偷生之人!”
其他女弟子都挣扎的站起,同袁霜涯站在一起,脸色都是决绝之色。
“对!我们死也是剑派弟子,绝不辜负剑修之名!”
这些女弟子每人身上都带着伤,却无一人痛苦哀嚎,面对生死也是毫无惧色,袁霜涯欣慰的点点头:“好孩子们,气神有剑,心中有剑,便是剑修本色,同去同去,待匾额剑气耗尽,我等持剑一战!”
说完她们一同念起了:“大风卷水兮,林木为摧。意苦若死兮,招憩不来。百岁如流,富贵冷灰。大道日往,若为雄才。壮士拂剑,浩然弥哀。萧萧落叶,漏雨苍苔。”
这些词被珑琊剑派的女弟子连念了三遍,声音苍凉无比,便是那些散修都有些动容,心中竟然起了几分敬佩和恻隐之心。
张狂歌在门外听见这些点了点头,这些人还算没有负了剑派之名,便是明知难逃一死也不肯妥协,还是可救之人,抬腿就要迈进大殿,可是他突然神念一动,抬头看了看天空,却是又停住了身子。
金鉴上人对珑琊剑派女弟子这种视死如归的样子不由连连摇头:“袁掌门,留的性命才有追寻天道的可能,你们这样不过妄自丢了性命,没人会记住你们,没人会可怜你们,百年之后,珑琊剑派之名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也不会有人记得,你也不怕吗?”
袁霜涯凄然一笑:“珑琊剑派也许再也没有了,可是珑琊剑派的剑修之名永存世间,我等先是剑修,其次才是珑琊剑派的剑修,珑琊剑派会消失,我等也会化作尘埃,可是我等的剑修之名永存,怕什么!”
金鉴上人长叹一声,退去几步不再言语,他虽可惜这些人,不过也不准备放过她们,她们还不知道她们的价值有多高,只要一会儿小心出手别伤了这些人的性命也就是了。
之前的光头修士又站了出来,他歪着头冷哼一声:“你们这些臭娘们哼哼唧唧的惹人讨厌,喂!袁掌门,金鉴上人可怜你们,还不磕头感恩出来这乌龟阵!”
袁霜涯连跟这人说话的兴趣都无,闭上了眼睛盘膝而坐,准备抓紧时间回复元气,为过会儿大战做准备,这下可惹的光头修士神色大怒。
“好你个老妪婆,是不是看不起我贺山?觉得我是一介散修而你是堂堂掌门?”
他吱哇乱叫一通,袁霜涯连眼皮都不曾动弹半分,贺山一拍光头朝周围的散修随便拉了一个过来,将手搭在了那修士肩膀。
“老子这就成立个门派,你们叫珑琊剑派,老子这门派就叫珑琊臭狗屎剑派,我贺山就是立派祖师,喂!”他对那正莫名其妙的散修拍了拍肩膀:“你就是二掌门。”
那修士挑了挑眉毛笑道:“你这门派听起来就气派,也好,我就当个二掌门。”
贺山见这人如此知趣,摸着光头哈哈大笑,转头又对袁霜涯说道:“老子现在也是掌门了,咱们地位一样了吧,不如你出来咱们切磋切磋,若是老子赢了你就带你那些小美人投了我这珑琊臭狗屎门派,若是你赢了老子拍拍屁股就走,我这门派也就地解散如何?”
袁霜涯也不理会贺山的挑衅,反是旁边一名年轻女弟子涨红了脸骂道:“你不要脸!”
贺山最怕没人搭腔,自己一直自言自语就像是小丑一般,现在见有人忍不住说了话,他心里大喜。
“小美人,什么叫不要脸啊?”
面对贺山嬉皮笑脸的样子,那女弟子噘起嘴巴使劲儿“哼”了一下:“不要脸就是没脸没皮,我们掌门师祖受了重伤你却要跟她切磋,我们叫珑琊剑派你却要成立那什么……呸呸呸!哼,反正是不要脸!”
周围的散修都被这傻乎乎的女弟子逗笑了,贺山摸着光头更是乐不可支。
“小丫头,我这样怎么会是不要脸呢,不如你出来咱们寻一个静室,我让你看看什么才叫不要脸,好不好啊?”
那女弟子连连摇头:“我不跟你去,你们都是坏人!”
“哈哈哈”“嘿嘿嘿”周围人又是哄堂大笑。
剑派其他女弟子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巴,袁霜涯也是喝道:“薇儿,少说话!”
名为薇儿的女弟子委屈的低下了头,她还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突然所有人只觉得大殿一颤,有人惊喜高呼:“难道是匾额剑气耗尽了?”
金鉴上人越众而出上前查看,贺山抢先一步丢出一道法术,匾额之中一道剑气飞出将法术打散,众人齐齐大骂,剑派弟子则长长出了一口气。
“呸!这大殿盖得太不牢靠,没事抖什么吓唬爷爷!”
贺山大骂了一句,其他人本来围上了又散了开来,突然金鉴上人手中宝镜金光闪烁,他奇怪的举起看了一眼,面色猛然大变,口中高呼:“鬼,鬼?!”
贺山摸了摸光头,没好气问道:“金鉴上人,哪有什么鬼?这里只有女老鬼!这女老鬼老子可认得,她姓袁,就算现在还不是鬼,一会儿也要让她变成鬼……”
金鉴上人怒骂:“别废话,有一股庞大的鬼气越来越近了!”
那些散修都靠了过来,朝他的镜子看去,只见镜子里面不映人脸不映建筑,反而里面一团绿色的影子聚在一起越来越大。
众人在诧异之时突然都觉得心中一颤,一股难以言喻的难受感觉从心头直冲脑袋,仿佛呼吸不上来了一般,都是捂住喉咙大口的呼吸。
这里只有金鉴上人和寥寥几人还能抵抗,可是面色都是惨白,显然应付起来也不容易。
唯独中间的剑派弟子并没有事,那大匾之中飞出十几道剑气不停游动,将这恐怖气息挡在了外面。
这时空中传来一声巨响,袁霜涯猛地站了起来,惊恐的喃喃自语:“剑阵……剑阵……”
旁边的女弟子连忙扶住了她,薇儿焦急问道:“掌门师祖,怎么了?”
袁霜涯眼中流出几滴眼泪,仿佛苍老了十几岁:“咱们的剑阵,碎了……再也没有什么能保护举剑峰了……”
这话就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之前袁霜涯和其他人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这些人攻不下匾额的剑气会自行而退,她们还有剑阵保护举剑峰,还有未来,可是如今剑阵粉碎,她们就在没有了依仗。
金鉴上人听闻剑阵被迫,有些疑惑的自语:“他们亲自出手了?……不应该啊……”
没人听到他说了什么,也没人在意,因为此时十几道黑影自天空落下,直冲大殿而去,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太宵殿都为之震动。
众人朝门口看去,只见一个人影缓缓走了进来。
这人一身墨绿长袍,面如温玉,一只青绿色的兽首玉簪绾住了发髻,腰间系着一条青色腰带,双手负在身后,看起来浑身整齐干净,当真称得上是温雅公子。
在迈入大殿之时这人奇怪的看了一眼正抱臂靠在大门之上的张狂歌,而张狂歌正看着远处的天空,似乎并没有看到这人的到来,在他和张狂歌擦肩而过之时,张狂歌的眼神才在这人身上扫了一下。
这男人自迈入大殿之后,每踏上一步所有人都觉的心脏跟着跳动一下,这人走的快他们的心脏跳的也快,走的慢他们的心脏跳的也慢,说不出的难受。
男人自顾自的来到了大殿中央,无人敢拦他的去路,他来到袁霜涯她们跟前,恭敬的朝她拱手行了一礼。
“晚辈于远枫,路过烨弘山举剑峰时,想起师尊曾说过珑琊剑派剑法通玄,一度剑凌十州万派尽服,心不胜向往,冒昧前来拜访叨扰,袁掌门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