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的乐观有些唐突了,网络文学的乱象可不是一场思想解放能够解决的,因为这不是根源所在。风雅之分是一直存在的,通俗文学也从未因为传统文学的鄙夷而灰飞烟灭。相反,正是因为有传统文学的不吝赐教,通俗文学才能砥砺前行。
网络文学缺少的不是爱护,而是批评!网络文学如若想要健康发展,需要一大批学识渊深、学理讲究的文艺评论家肯剥其筋骨,察其纹理,细致化系统化的把网络文学好好评教一番。
批评能够拨云见日,批评能够描绘蓝图,批评是任何事物发展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一环且让之达到终极。批评的意义是为了进步,而消弭网络文学上的乌烟瘴气就是我们的目标,既保证保证沃土的健康纯洁又不损害其中的多样性。
四网络文学的发展弱点
我前面说过,文学是有圈子的。网络文学之所以不被传统文学和通俗文学接受,不是文化有高低贵贱之分,而是自身实在差强人意。
举例来说,十年之前网文界有四大神书,如今只存其中一本,名为《九转金身决》。诸位不要误会,不是我把名字打错了,而是它本身就是错的。这本书之所以被戏称为“神书”,原因有二。其一是作者惊人的想象力,每一段话都自是一段故事,绝对和上下文毫无关联。其二就是获得过金庸先生的点评而为人乐道。先生的原话是这样的:“能从头到尾坚持不懈的用错字组成病句,同时在众人皆喷的情况下依然坚持写完,这本身就是奇迹。”在此,我并没有贬低此书的意思,毕竟这只是发展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一环,笑谈过后我们只应正视,应该钦佩。我们了解网络文学“作者和读者的即时互动关系”,明白在网络文学作品的创作过程中,读者对于作者造成的影响是巨大的,这种巨大完全可以做到改变作品故事的剧情线,作者的创作状态,甚至直接让其罢笔。这样一看,《九转金身决》作者的坚持实在是难得可贵的。
这是受限于创作者文化知识水平的乱象之一,是逐渐可以改变和提升的,其二则不然。
古代民间文学是中国通俗文学的生身之母,在民间具有广泛地影响力是其显著的特点。在新中国初期,由于受到政治方针的影响,文学领域,其发展的正确方向被迫偏离。文学沦为政治的工具。这对通俗文学来说,是残酷而深沉的日子。这一点,从武侠小说的发展历程中,可见一斑。
这种残酷和深沉不仅指向通俗文学,更是让它的受众,广大的人民群众,在心灵上蒙上了见不得光的黑布。
我们现在看到九十年代及至二十一世纪的新时期通俗文学,无不在宣泄着某种癫狂的情感,交织着性和暴力。毕飞宇的《是谁在深夜说话》,还有《公关人》《时装人》《钟表人》等,物质占有欲是其中最主要的支配力量。二十一世纪的通俗小说,主要表现则变成了狂想。小说作者们用自己的笔墨修建宫殿和城堡,在一方意识的世界里彩绘人生。这一现象的形成,追究成因最主要的便是经济高速发展,社会变革迅速,人民思想动荡。我们可以想象,我们身周的物品飞速的更新换代,新的需求不断产生,生存不断提高……这些因素都强烈地冲击着我们民众的内心,如果没有信仰和坚守,说思想动荡毫不为过。所以,出现“狂想”是正常的事情。【4】而网络文学就是其中狂想之最,玄幻仙侠是中国古代神话和道教故事的狂想,奇幻是西方神话和骑士巫师文化的狂想,灵异是古代志怪文化的狂想,都市小说则是对现实世界强力挣脱的狂想。狂想者们以抒发己愿和渴望为核心,打开情绪的窗口,把欲望放大展露在阳光下。
这是紧绷皮筋的回缩,是普通民众精神生活的愉悦剂。
《斗破苍穹》《斗罗大陆》是网文历史上很经典或者说很辉煌的作品,其作者分别是天蚕土豆和唐家三少。作为同时期的作者们,他们的作品有不乏许多共通之处。足够宏达的幻想故事背景,新奇的力量体系,装逼打脸的故事模式,永不言败的主角等等,这些都是被以后乃至现在的网文创作者不停借用的。不是说他们的作品有多么富有文学性,只是这样营造的剧情很“爽”,很能够抓住读者的眼球,对商业化的网文来说,这一点就足够了。可是我们的读者不全是不会思考的机器,人都是会反思的。曾经吸引过他们的东西,当被识破了本质,表面上的诱惑力就大大的减弱了。我们诟病它们为“小白文”、“爽文”。
繁杂的规矩会让人步履维艰,可没有规矩是另一个危险的极端。狂想和放飞自我的网络文学,如果把它只是当做精神生活的调味品,那么如今这种程度已经足够了。可是,现状是我们再把调味品当做主食来吃!这是让人揪心的状况。网络文学对文学批评的需要其实已经到了迫在眉睫,刻不容缓的地步。
随着人的成长和学习,人对文字的理解能力逐渐变强,有些常用词汇即使不用思考大脑就能产生对应的映像,就“小白文”是利用这一点,无意义的情节堆砌。面对困难或者危险,我们的大脑能够迅速活跃起来,来解决困难逃离危险,而“小白文”是毫无危险和值得思考的东西,沉浸于他堆积的奇异,就是自我麻痹。如同把大脑当做水管,“小白文”就流进流出,水管得到了什么?磨损吗?
有乱象我们需要批评,那乱象又从何而来?
网络文学的起点,有人认为是蔡智恒在网络上发表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有人则不这样认为,《第一次亲密接触》无论是文本样式,还是写作内容,其实都属于传统文学的范畴,只是传播载体变成了网络。所以,我们可以大致的找到诞生的时间,而不必立一个特定的标志。
2001年书情小筑、石头书城、小书亭等网络文学爱好者所创立的文学书站合并成幻剑书盟,借着主打的“武侠小说”,在短时间内站在中国原创小说的巅峰。众所周知的有“后金庸时代的武侠圣经”之城的《诛仙》就曾在此连载。
还有一批玄幻爱好者发起成立了“中国玄幻文学协会”,这就是当下风头无两的“起点中文网”的前身。
前者风光数年,终于没落。后者借风乘云,更进一头。起落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无论是幻剑书盟还是起点中文网,亦或是其他网络文学网站,都不是凭空而造的。新的诞生无法避开对旧的继承。
幻剑书盟在成为了原创文学网站的巨头之后,美好的打造免费网文平台,把精力放在出版事业上。免费阅读是美好的理想,而做出版事业是对传统的归属,可这些事情只适合站在终点去做。如果我们实现了共产主义,我们有充足的资源去做理想。如果我们到了耄耋之年,我们可以停下来剪剪草浇浇花。可网络文学才是一个刚学步的孩子,怎么,蹦两下就觉得自己长大了?
这也是强大的不好之处,容易认不清自己,尤其是这种强大并非永恒的时候,就太致命。
阿猫阿狗三两只的起点中文网大胆的提出了付费网文和VIP制度,战战兢兢的尝试迎来的是今天无人想及的辉煌。如今起点的经营模式和VIP制度被各类文学网站广泛地采用,网文在商业化的道路上日行千里。
五网络文学的未来方向
言: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我们不妨把网络文学的发展历程和武侠小说的成长史两相比对,以史为鉴总能是我们收获良多。
我们提到过旧武侠的凋零,客观原因是时代的禁锢,那么自身就没毛病吗?
缺乏时代担当!武侠承担着我们心中的“侠”念,快意恩仇,敢爱敢恨,剑胆琴心,可那是新中国刚刚成立的时期,是内忧外患的时期,身上还残留着百年的屈辱烙印,没有家国情怀的旧武侠实在太狭隘了。
网络文学缺乏创作的追求,远大的追求。无论是哪一种文学或者艺术,绝不会只有单纯的创作目的,而没有创作追求。比如要造灵丹妙药,目标是延缓衰老,那么阻止衰老不能是远大的追求吗?网络文学中有许多佳作,长弓手的《无限恐怖》,冰临神下的《死人经》,萧鼎的《诛仙》,这些作品有的以人物塑造和大脑洞取胜,有的以奇诡的叙事风格占优,有的以荡气回肠,感人泪下的至情拔得头筹。我们其实不难发现,很对作者只有第一本著作能够动人心魄,这其实受困于作者个人的学识。这个时候商业化的引导性就出来。一本佳作往往带出千万本翻作,漫画改编,影视改编,这都是商业化的途径。在利益的驱逐下,网络文学写作变成了工厂流水线。抄袭,买卖大纲,代写,推广营销……这一系列商业的东西彻底的支配着网络文学,使它不再是一个用心创作的营地,而是罪恶交易的货源地。文学,被政治禁锢是一种无法呐喊的恐怖,被商业支配会是坠落深渊而误以为飘飘然。
2013年网文大学成立,师资阵容令人叹为观止。鲁迅文学院常务副院长白描、副研究员王祥等出任导师。石钟山、人海中、周德东、曾子航等知名作家,网络文学评论家马季、北京大学中文系副教授邵燕君等学者,中国青年出版社副编审庄庸等出版社资深编辑,中国作协会员酒徒、骁骑校等知名网络作家都将担任网络文学大学的导师。其宗旨是让网络文学新人走上职业道路,让网络文学成为社会的主流,让网络文学从中国走向世界。诸位都看到了,网络文学作家职业化培养,一定意义上确实可以提高网络文学作家的平均水平,但根本目标上简直错的离谱。纵观中华上下五千年,博览中外万万公里,看看孔孟李杜,雨果、大仲马、狄更斯等等等等,哪一个是职业培养出来的?甚至还狂言要借此成为社会的主流,借此代表中国走向全世界,靠什么?靠包装宣传,明码标价吗?让世界都知道,这就是统御中国的主流文学吗?不仅要支持网络文学的发展,更重要的是也要警惕是不是已经走上了错误的道路。
网络文学大学荣誉校长莫言在开学典上的致辞道:“最近几年,中国作家协会、民营公司团体,甚至中央政府都对网络文学给予了高度的关注和大力的扶持,网络文学也发展地红红火火,人才辈出,在我国文学领域成为了不可忽视的存在。正如刚才陈崎嵘先生讲到的,要研究、了解中国的当代文学,就绕不开中国当代的网络文学,要对中国当代文学进行评价,就必须把网络文学考虑进去,因此,关心网络文学作者的成长变的越来越重要。”【5】我读过一些莫言的作品《牛》《蛙》,比较了解这位前辈的为人心性,明白他是真心想要网络文学健康发展,真心关注网络文学作者的成长,不然也不会出任荣誉校长一职。而陈崎嵘先生提到的网络文学在中国当代文学所占的重要性,是为人所认可的。可是,网络文学大学成立距今已经七年了,网络文学我们所认识到的乱象病没有因此获得改观,甚至愈演愈烈。网络文学大学可以说完全是一所形式大学,其存在的意义就是一帮商业集团对中央指导思想的敷衍,对民众高悬的金光闪闪的朽木招牌。网络文学已经没可能脱离商业化,也不必脱离商业化,因为它就是因此而生的,但不能让商业管制他的所有。我们所有事情都得听父母的吗?
全民创作,全民阅读的理念是2016年在深圳的一场访谈会上被提出的,如今广为人知。以开放共享为核心的普惠性文学,提升城市识别力和城市身份认同,让全民在创作中得到实惠。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好的理念,但却用错了时候。全民创作的低门槛,不仅没有让网络文学多有增色,反而加深了烟瘴。我为什么说“全民创作”的理念提出的不是时候呢?就是因为如今网络文学正被商业化大行其道,假使我们的作者没有正确的远大的创作追求,很快就会被商业的洪流裹挟至不知所踪。具体来说,就是跟风!商业的价值导向下,如何不跟风?
网络文学的成长面临着的是比“武侠小说”更复杂的环境,政治的禁锢,我们认识到错误可以改变;商业价值的支配则是即使知道明白清楚自身的处境也不会主动做出改变的牢笼。因为这个时代就是商业的时代,谈改变,需要的不只是勇气,更牵动着巨大的利益。网络文学需要,无数的网络文学读者需要,走进社会主流需要,走向世界需要,需要一批敢做想做能做的批评家,需要他们渊博的学识和讲究的学理,需要他们和网络文学激烈的碰撞,需要他们撕破重重黑暗。
结语
网络文学自身也应该做出改变,所有的作者们团结在一起,你们才是核心。文学都有逃避的特质在里面,这是文学的一大作用,建立一个帮我们脱离烦恼解决苦闷的理想乡。就拿《醉翁亭记》来说,蔚然而深秀的琅琊山,泻于两峰之间的酿泉,临于泉上的醉翁亭不都是得山水之乐,避世俗烦恼的地方吗?可是仅仅逃避就足够了吗?现实就是现实,无论你见或不见,它都在那里!庐陵欧阳修醉能同其乐,醒能述其文,给予希望,这才是我们创作者应该学习和追求的,高品位,高质量,有理想,有方向。我们需要的是逃避之后的勇于面对,而不是迎接死死沉浸之后的失魂落魄。
参考文献
[1]古仙武侠.文学城.
[2]阿菩.网络文学的观念要再来一场解放思想与改革开放.第五届中国网络文学论坛暨首届四川网络文学周上的讲话.2019-09-05
[3]李复威.雅与俗:从疏离走向合流——论90年代我国通俗文学演进的新方向.期刊.《北京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5年02期》
[4]胡平.通俗文学三年回顾.期刊.《当代作家评论1993年04期》
[5]莫言.网络文学大学成立典礼上的讲话.2013-10-30
致谢
感谢学院四年对我的辛苦培育,让我四年来学到很多东西,特别感谢文学院为我提供的良好的学习环境、感谢老师们四年来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感谢我的导师解正明老师长期以来对我的帮助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