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千里,寒风随夜去,旌旗蔽空。
在得知太子殿下拓拔青云回到大莽以后,泰安城难得的出现了一抹喜色。
身披黄金甲的大莽皇帝拓拔流玉亲自在泰安城城门等待拓拔青云归来,神情严肃。在看到一匹红棕大马飞驰而来以后,拓拔流玉难得的展颜一笑,让周围的文武百官都如沐春风。
拓拔青云身长八尺有余,剑眉星目,一袭白袍,说不尽的写意风流。他悠哉悠哉的坐在血色大马上,看着城门下的拓拔流玉以及文武百官,脸上笑意盈盈。
大莽朝中上上下下对这位心性醇善的太子殿下都喜欢的不行。文能提笔作绝句,武能御马杀外敌,如何不让人喜欢?
风雪洲千百年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偏偏有一位文武第一的绝代风流人物,与扶乩洲甲子徐无敌共称甲子最得意。
此人出生于大莽大掖共治风雪洲的太平盛世里的一个武道世家,名为曾掖,三岁便作诗名动大莽,大莽皇帝拓拔流玉也对此人赞赏有加,作为大莽谍报共主的幕僚,元和也对此人作出“此人只应天上有”的绝世美誉。
及冠之前的曾掖以文为主,在大莽泰安城的龙道旁留下数百首脍炙人口的绝句,为大莽儿郎传唱。
及冠以后的曾掖以武为主,从父亲手中接过家族重担,由儒道转入武道,佩刀游历九州天下,以一袖青龙成名天下,与同时代的佼佼者枪仙童渊在风雪洲古战场各战三场,最后以平局收场,枪仙童渊也因此被故人调侃为“无为枪仙”。
在曾掖与枪仙童渊大战三场,回到泰安城以后便销声匿迹,淡出江湖与庙堂。
有人说他是为了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在武道一途登峰造极;有人说他不满于风雪洲表面太平实则虚之,归隐山林修孤隐;有人说他归顺大莽,做了隐藏在阴影中的谍报死士。
众说纷纭,也没有人信以为真,只当茶闲饭余的谈资罢了。
拓拔流玉站在拓拔青云跟前,二人恍若双胞胎一般,长相竟相差无几。
拓拔流玉轻轻拍了拍拓拔青云的肩膀,说道:“你要是再不回来,估计就要等着给父皇收尸了。”
拓拔青云撇了撇嘴,小声说了一句晦气,却被拓拔流玉听到,他捏着拓拔青云的耳朵,笑骂到:“你个小兔崽子是不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出去走了一转便觉得自己人间无敌手了?你老子我当初带着几十个的兄弟占山为王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位置,你看我说什么了吗?”
拓拔青云从拓拔流玉的大手里挣脱出来,揉了揉耳朵,抱怨到:“一点陈年老事挑过去谈过来,耳朵都听起老茧了。”
拓拔流玉脸上扬起一丝诡秘的笑容,说道:“你再说一遍?”
拓拔青云立马噤声,驱使着那匹血色大马,朝着城内奔去,嚷到:“我去见母后了啊。”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看着贵为九五至尊的皇帝陛下和游历归来的太子殿下打闹,不由得感叹自己到底遇到了个什么主子。
拓拔流玉笑咪咪的看着拓拔青云远去,也乘着大马离开,文武百官跟在他身后,也慢慢的离开城门。
在钦天监阁楼最顶层,大莽谍报共主元和正在和一个英气十足的中年男人手谈,神色自若。
那男人神色枯槁,在一旁温了一壶大莽特产的乌啼佳酿,手中捻着一颗玲珑剔透的棋子。
元和瞥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那把名为秋风的大刀,正如秋风扫落叶一样,气势凌人。
他看了眼跟前的男人,淡然道:“你只用出刀三次。”
那男人喝着那壶温好的乌啼佳酿,沙哑到:“何时,何处,何人。”
元和每落一颗子便笑着说道:“一天后,曳落河,大掖前阵大将军。”
“五天后,风雪庙,彩云陈氏天人供奉。”
“半旬以后,泰安城,一青衫独臂少年。”
元和如那口含天宪的儒家圣人一般,每说一句话,枯槁男人的神魂之上便浮现出相应的大字,金光熠熠。
枯槁男人闭着眼睛,嘴角溢出一丝乌黑的血,在风雪之中更显枯槁。
他手中捻着的棋子迟迟没有落在棋盘之上,胜负便没有分出,元和轻轻落子,冷冷的说道:“你输了。”
随后便起身拂袖而去。
枯槁男人目光呆滞的看着手中那颗玲珑剔透的棋子,轻轻喝了一口酒,感受着温过的乌啼酒的余味,惨然一笑,低声喃喃道:“甲子醉得意,有酒须尽欢,走一个。”
风雪千里,有人欢喜有人愁。
徐璞和拓拔青云他们分别以后,便按照九州山水志,来到了一座亡灵无数的空城。在这里,白天上演百鬼夜行,晚上上演阴兵借道,阴气之重,让曾为鬼体的龙儿也有几分忌惮。
徐璞看着眼前这座战争的陪葬品,神色凝重,这些被人以秘术禁锢在此处的怨灵们,被人打断了轮回路,永世不得轮回,只能在这座空城里游荡,也是可怜人。
走了这么远的路,他自然知道拓拔青云是为何意,不过没有当面揭穿而已,对于庙堂之上的波诡云谲,他不感兴趣更不愿去感兴趣,简简单单做一个局外人便是顶好。
徐璞从玉扳指里取出一段桃木枝,用一把从废墟之中翻出来的柴刀轻轻摆弄着。
一个时辰过后,一把做工精美的桃木禅杖便出现在徐璞手里,他学那清酒僧人元清心,单手持杖,站在空城正中央。
徐璞心念一动,几张流转着金光的符篆悬浮在他身前,继而他开始高声诵读着大悲咒,空城里数以万计的怨灵们皆闻声而来,看着这个青衫独臂少年高颂佛经。
没过一会儿,空城里的所有怨灵都围聚在徐璞四周,目光呆滞的看着徐璞改变姿势,盘坐在地上,禅杖横放双膝。
徐璞不再诵读大悲咒,转为朗声诵读地藏经,其声绵延不绝,响彻云霄。
徐璞轻轻点了点悬浮在身前流转着金光的符篆,朗声道:“山河共岁,日月同辉,请地府开一路,渡苦难之人轮回转世!”
话音未落,徐璞身后便浮现出一个身形庞大的金身法相,也盘腿坐在地上,肩上挑着日月。
徐璞不断朗声诵读地藏经,片刻之后,徐璞身前出现了一道如地狱之眼一般的大门,十殿阎罗站在大门内看着正朗声诵读佛经的独臂少年,神情恍惚。
围绕在徐璞周围的怨灵看到地府之门大开,纷纷如大潮一般涌了进去,片刻之后便只剩寥寥无几的怨灵漂浮在徐璞跟前,对徐璞以儒家礼仪作了一揖,徐璞以一个灿烂的微笑回应,那些怨灵便一个接一个走进地府大门。
待到最后一只怨灵走进地府大门,徐璞精疲力竭的瘫倒在地,以钟馗教的吐纳之术大口大口吞吐着四周的灵气。
龙儿一把抱起精疲力竭的徐璞,笑意盈盈的说道:“十殿阎罗都来了,公子真有面子。”
徐璞笑了笑,淡然到:“本心向善,就算是三教圣人也得给我面子,哈哈。”
徐璞看着龙儿,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走着。”
在云海之上,有两个老头笑眯眯的看着徐璞带着龙儿御剑飞行,腰间悬挂着朱红色戒尺的老头看着身旁袒胸露乳的老头,笑道:“本是读书人,却做着剑仙干着佛陀该做的事儿,猛不猛?”
那袒胸露乳的老头板着一张脸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腰间悬挂朱红色戒尺的老头撇了撇嘴,冷不丁的说道:“古板,一点意思都没有,找臭牛鼻子老道喝酒去了。”
待到腰间悬挂朱红色戒尺的老头走了以后,袒胸露乳的老头才展颜一笑,轻声道:“人间且慢行,这天下风景千万般,值得觊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