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璞在离开了老汉的家乡以后,腰间便多出一把其貌不扬的狭刀。背剑负刀,让姜十年有些不明就以。
按照九州山河志上,月扬州虽然剑修林立,却也有三代刀法巨匠,各有千秋,实力不分伯仲。
以北疆尉山阳为第一人,接下来才是大明王朝孙树明,最后是那南疆缺月楼王凯歌。
徐璞对着三人并不感兴趣,他只对那个在九州山河志上留下惊鸿一瞥的大金王朝京城守门人赵长敬感兴趣。
一个才九境金丹便能越阶将十一境天人乃至十二境仙人斩杀,杀力之大,可见一斑。
摆在月扬州修士面前的,是犹如天堑一般的境界差距,所以越阶杀人在月扬州少之又少。
这不禁让徐璞对这个本该也是一代刀法巨匠却故意藏拙的大明京城守门人更感兴趣,便从玉扳指里将这把不知名狭刀别在了腰间。
对于这把不知名狭刀,徐璞依旧是没有任何头绪,已经砸了百余颗月钱温养,却始终不见回报,让他有些郁闷。
姜十年依旧和往常一样,在徐璞面前哀声怨道,一会儿说说这个的不好,一会儿又说说那个的不好,但是徐璞却没有太烦躁,一如既往的手捧圣贤书,品味着字里行间的写意风流。
这一日,徐璞和姜十年落脚的小县城里来了一支约莫五百人的金甲卫士,众星拱月般簇拥着一个面色苍白的文雅书生,既威严又滑稽。
那文雅书生在县令的接引下也来到了徐璞和姜十年所在的客栈,那五百块金甲卫士将客栈里的住客都给赶了出来,徐璞和姜十年自然也在其中。
数百人围聚在客栈大堂,和那身形矮小的掌柜讨要说法。
姜十年也是一个好事儿的种,自然成了那些讨要说法之流的中流砥柱,让徐璞有些哭笑不得。
那身形矮小的掌柜满脸殷切,摩挲着双手站在县令和那个文雅书生面前,说道:“要不要小人叫供奉将这群凡夫俗子给赶出去?”
县令转过头看着文雅书生,淡然道:“由公子做主。”
面色苍白的文雅书生摆摆手,转身径直向雅间走去,懒散到:“五百甲士交给你们了。”
县令笑着拍了拍了掌柜的肩膀,说道:“衙门里还有事,我就先告辞了,那五百甲士就交给你了。”
掌柜满脸炙热,笑着点了点头,一吹口哨,一个伸着懒腰的大汉从后院走出来,淡然道:“我不会帮你把那青狮楼的花魁绑来啊,你死了这条心。”
身形矮小的掌柜跳起来重重拍了下汉子的头,沉声道:“别尽想着这种事儿,去把那些大厅里的人给赶走,那后院的五百甲士也会协助你。”
汉子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淡然道:“对付一些小鱼小虾也叫我,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还没等掌柜开口,汉子身形便消失在原地,留下身形矮小的掌柜笑眯眯的看着祀堂供奉的武圣。
在众人的喧闹声中,那汉子提着一把大刀从柜台后边走出来,懒洋洋的说道:“小爷今天心情不太好,乘早走,不然我就砍了在座的各位。”
之前嗓门最大的住客一愣,随后便破口大骂,全然不将汉子放在眼里。
汉子摇摇头,轻轻翻转大刀,那住客的头颅便滚落在地,身躯却依旧站立在原地。
这下子,众人才开始有点慌了,火急火燎的走了半数人。
又过了一会儿,大堂里便只剩下十来个人,姜十年和徐璞也在其中。
本来徐璞已经跨过大门准备走了,姜十年却一把拉住他,不让他走。徐璞只好无奈的回到先前坐的地方,取下腰间雪白色酒葫芦喝着酒。
汉子看着眼前留下的十多人,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提着手中大刀便朝着一个怀抱琵琶的婀娜女子掠去。
那怀抱琵琶的婀娜女子抬起头看了眼汉子,轻轻的拨弄琴弦,弦声如剑气一般,在汉子握刀之手肆虐,血肉模糊。
汉子皱起眉头,收起那本该将怀抱琵琶的婀娜女子斩杀的一刀,满脸疑惑的看着她,问到:“南疆姬柔?”
婀娜女子嫣然一笑,轻轻点了点头,便起身离开。
汉子挠了挠头,环视着四周留下的人,朗声道:“敢问诸位是何方人士?”
角落一个目盲儒士淡然道:“大明李文景。”
门旁的一个背剑中年男人说道:“缺月楼褚宗世。”
站立在背剑中年男人旁边的老妪笑了笑,说道:“雪月楼白巉,身边这个,是小女白月。”
随后剩下的一干人也在介绍着自己,轮到姜十年时,他整了整衣冠,朗声道:“鄙人是那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天下无敌手,江湖人称玉面小天君姜十年是也。”
汉子皱起眉头,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个腰间别着竹剑的年轻人,不禁问到:“江湖之中何曾有过这等人?”
姜十年咳嗽了一下,沉声道:“知道我名号的人坟头草都已经成片了,你没听说过很正常。”
汉子神色凝重,朝着姜十年重重抱了抱拳,沉声道:“晚辈陈炳昶见过天君。”
姜十年大袖一甩,摆了摆手,一副我见你年轻不想和你计较的模样。
徐璞哭笑不得的看着两个傻子,看着陈炳昶淡然道:“扶乩洲徐璞。”
离汉子最近的一个佝偻老人喝了一口小酒,淡然道:“娃娃,可曾识我?”
汉子转过头看着这个笑眯眯的佝偻老人,疑惑到:“中原顾觇标?顾前辈?”
佝偻老人笑了笑,伸出右手,轻轻勾了勾。
汉子满脸无奈,将柜台上一壶老酒递给老人,环视四周,朗声道:“今日之事,陈某给诸位前辈赔个不是,恳请诸位先行离去,过后陈某再一一赔罪,如何?”
众人点了点头,便陆陆续续离开了客栈。
才出客栈,姜十年便洋洋得意的看着徐璞,笑着说道:“这么多高手都和我打招呼,我猛不猛?”
徐璞摇了摇头说道:“读书人才是最猛的。”
姜十年撇了撇嘴,指着徐璞的额头笑骂道:“死脑筋一个,还学那剑仙一样仗剑走天涯,我都替你害臊。”
徐璞没有反驳,也没有认同,脸上挂着浅浅笑容。
夜幕将至,徐璞和姜十年在城角一处客栈里喝着小酒,在他们对面,还有那前来赔罪的陈炳昶。
酒过三巡,徐璞起身离开,只剩两个傻子在那里一唱一和。
一个愿意胡编,一个愿意被糊弄,让周围的食客都纷纷远离这两人,怕被传染上了。
徐璞走到城外,御出静心,身形拔地而起,朝着远方的大明中岳掠去。
在大明中岳的山神庙里,盘坐着一个怀抱淡蓝色长剑的老者,像是在等候着谁的来到。
徐璞神色自若,几个吐纳之间,便来到了那座金碧辉煌的山神庙前,注视着眼前的抱剑老者。
老者缓缓睁开眼睛,淡然道:“我与天上仙人问剑,这一问便是一甲子,却没有问出一剑满意来,你说这是为何?”
徐璞将长剑静心横放在胸前,轻轻用手抚着剑身之上的纹路,笑道:“我只问身前之剑,不问他人。”
抱剑老者展颜一笑,将手中淡蓝色长剑出鞘三寸,徐璞的黑色长袍猎猎作响,凌冽剑气弥漫山神庙四周。
老者又将长剑出鞘三寸,这一次,山神庙四周变得面目全,沟壑纵横。
徐璞笑了笑,说道:“我有一剑,递出之时总是不得快意,如何?”
老者点了点头,身形凭空消失,出现在半空中,俯视着徐璞。
徐璞放声大笑,身形拔地而起,握住长剑静心,朗声道:“晚辈徐璞,恳请齐剑神接此快意剑。”
一语既出,徐璞双眸泛着金光,身后浮起一轮日月,在他身前,伫立着蛇龟二将,正虎视眈眈的盯着那已然握住长剑的齐笙歌。
曾有人笑言:“当齐剑神握住长剑之时,天上天下便没有了规矩。”
徐璞低声喃喃道:“我见人间惨剧,也见人间有正气;我见旭日东升,日垂大地,星河璀璨,皓月当空;我行六万里长路,天地做床被,大袖揽清风;我有一剑,当让万物共见,山河以望。”
徐璞放声大笑道:“我观人间千姿百态,独独不得快意,我徐璞当提手中三尺青锋向上苍替人间讨要一份快意。”
“剑起万里山河!”
长剑静心流转着金光,万物皆放声长鸣,快意无比,徐璞轻轻一笑,食指中指微微并拢,低声道:“去。”
话音未落,长剑静心以游龙之势向齐笙歌掠去,平淡无奇。
齐笙歌脸色苍白,死死握住手中长剑,以生平最强一剑递出,混杂着天雷滚滚之势的一剑气势撼人,与徐璞“平淡无奇”的一剑可谓是天差地别。
两剑还未碰撞在一起,长剑静心便已经摇摇欲坠,徐璞神色平静,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正当齐笙歌满脸疑惑的时候,长剑静心气势骤然一变,隐隐约约有了天道之势,气势磅礴无比,一剑掠过,山野大江皆颤鸣不已,恍若人间炼狱一般。
两剑刚刚接触在一起,齐笙歌的长剑便直接碎裂,化作齑粉消失在天地间。
齐笙歌面色苍白,缓缓垂下眼帘,等待着这一剑洞穿自己的胸膛。
可是却不似他想的那样,那携卷着万物快意的一剑直冲云霄,在天际划开一道口子,汩汩流水从中流出,那一剑之势却丝毫不减,一直向着更远处掠去。
片刻之后,长剑静心从那道口子飞回,徐璞笑着将她握在手中,朝着那道口子掠去。
剑起江湖啸恩怨,月如霜。西风落叶花飞谢,酒自浓烈向天洒。侠骨峙魔心,杀气拨尘乱。九万云集城压迫,挥叱咤。巅峰对决长空裂,爱恨情仇一瞬间。铁马嘶魂魄,赤血祭黄沙!
齐笙歌缓缓睁开眼,看着那汩汩流水,神色颓败,却依旧快意无比,他大笑着回到山神庙,对着那中岳正神的金身法相一口一口喝着小酒。
这一日,天下又下起了一场谪仙雨,比当初那一场谪仙雨声势更胜一筹,仿佛天外仙人尽数被打落人间一般,连绵不绝,持续了整整一夜。
这一日,徐璞被天道压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