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天雷涌动,天下烽烟四起,人间读书人皆披缟素。
小城里的不起书塾里,麻衣老者赵长敬摩挲着那把偃月刀,神色凝重的看着眼前昏睡的徐璞。
他记得自己一气千里,冲进那道被少年破开的口子,抗着一部分天道镇压,将浑身浴血的徐璞从中带了出来,至于之后的事儿,便一概不知了。
从他醒过来看到那把偃月刀到现在,那种不安的危机感一直存在,让他有些不明就以。
正当他怔怔入神的时候,半旬之内都不该醒过来的徐璞猛的从床上坐起来,下了赵长敬一跳。
看着神色时而凝重,时而落寞的徐璞,赵长敬轻声问道:“你可知我是谁?”
徐璞看着赵长敬,面色苍白,他握起拳头重重给了自己一拳,声音沙哑到:“自然记得。”
赵长敬将偃月刀靠在床边,说道:“我姓赵,名长敬。”
徐璞揉了揉脸颊,微微一笑,淡然道:“我姓徐,名璞,字敬山。”
赵长敬笑了笑,说是有什么事儿必须要去做,留下几句诸如好好养病的话,便离开了。
在赵长敬走后,徐璞双目无神的看着床沿上“天下皆虚”四个大字,流下汩汩血泪,便晕倒过去。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奇怪的梦,在梦里,他和村头的李老夫子仗剑江湖载酒行,说不尽的风流得意。
可是有一天,老夫子突然和他说他要去一个没有悲欢离合的地方,一去便是许久,留下他一人在原地徘徊,不愿向前,也不敢向前。
浑浑噩噩过了一天又一天,徐璞始终没有等到老夫子回来,便开始怀疑自己的剑心和剑道,通明剑心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心湖之上恶蛟抬头,杀欲愈发浓烈。
在他屠戮一城又一城之时,有一青衫独臂剑仙御剑而来,徐璞惊讶的发现这个人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就连走剑的姿势也是如出一辙。
接连的受挫让他心底的恶蛟蠢蠢欲动,将一切情绪都对那些无辜百姓释放,片刻之间,血流千里,一如人间炼狱一般。
一番释放以后,徐璞看着眼前的“徐璞”,怒吼到:“你到底是谁!”
“徐璞”神色平静,摘下头上刻有“静心得意”的玉簪子,紧紧握在手心,淡然到:“我姓徐,名璞,字敬山,我是一名剑客。”
话音未落,“徐璞”便一剑递出,他也跟着一剑递出,两柄一模一样的长剑在空中铮铮作鸣,好似在悲鸣。
徐璞抬起头,却看到有一个腰间别着一把朱红色戒尺的白胡子老头站在“徐璞”身边,正满目失望的看着自己,顿时慌了神。
“徐璞”轻轻揉了揉眉心,淡然道:“你是徐璞,我也是,我是你,你亦是我。”
徐璞惨然一笑,收回长剑静心,任凭那一把“徐璞”的长剑静心洞穿自己的胸膛,他淡然一笑,说道:“何来你我之分,你便是你我便是我。”
“徐璞”收起长剑静心,笑而不语。
在一旁的白胡子老头笑了笑,看着徐璞淡然到:“你是徐璞,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他不一样,他可以是那个小村子的泥腿子少年徐璞,也可以是继儒家四圣之后的儒家第五圣徐敬山。”
徐璞神色落寞,看着眼前的白胡子老头,重重的作了一揖,没有再多说什么。
“徐璞”笑了笑,淡然到:“其实继儒家四圣之后的儒家第五圣从始至终都只有徐璞一人而已,我说过,你叫徐璞,我也是,我是徐敬山,自然你也是。”
“若是如此,一个儒家文庙圣人宣泄情绪又不该是这样,以杀戮作为宣泄情绪的工具,从古至今都只有蛮荒之地的罪人才喜欢这样。”
徐璞看着双手布满的血迹,惨然一笑,端坐在地上,双手合十虔诚的为那些无辜的人祈祷,口中不停的诵读着地藏经。
“徐璞”和白胡子老头相视一笑,身影便消失在原地。
梦醒了,徐璞发现自己正双手合十盘腿坐在地上,他便意识到刚才的一点不是梦境,只有那白胡子老头,似乎是梦一般,缥缈虚无。
徐璞笑了笑,随后便在空城打坐半旬,将城里所有无辜的人的亡灵都度化,便顺着梦境的记忆,一路上走过许多被自己屠戮殆尽的空城,都花了些许时间来度化那些无辜的人的亡灵,以此来慰告自己自责的心灵。
临近二月,徐璞才走完这一遭,重新踏回正轨,不过这一次不同于以前,这一次多了一个“儒家第五圣”的称号,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虽说没有在儒家文庙里筑金身,却也是实至名归。
当他回到那小书塾所在的小城时,却听到说有那么一个竹剑剑客,高居城中四大高手的第一宝座,这让徐璞有些苦笑不得,只好重新找了个客栈留了下来。
而此时风光无限的姜十年正美滋滋的躺在县令府上,有数十个妙龄婢女服侍,便被城中的江湖人士戏称为土皇帝。
姜十年安然受之,只当做玩笑一场。
皓月当空。
徐璞借着月光在一间幽静的雅间里抄录着圣贤书,以此稳定心神,确保不会有恶蛟抬头之事发生。
徐璞看着窗外的明月,低声喃喃道:“断臂问剑道,何尝不风流?”
在他身旁,一个腰间别着一把朱红色戒尺的白胡子老头的虚影缓缓开口说道:“呼吸走百川,燕然可摧倾。”
末了他低声喃喃道:“剑非万人敌,文窃四海声,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