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沉的，一场大雨似乎即将到来，秦燿守在大理寺门口也过了半个下午。
马车的车辙声咕噜地在青石铺垫的官道上传来，迎着夕阳微弱的日光，缓缓出现在秦燿的视线中。
“王蓁大人！”
秦燿下台阶，靠近马车拜礼。
马夫停了马，侧立在一旁，等着主人的指示。
帘子轻微翻起，车中人只伸出手来摇摆，却始终没有开口或是露面，其中拒绝含义不言而喻。
秦燿却不为所动，依旧挡在马车的前方，甚至示意左右，拦住了王蓁的车夫。
王蓁就不见马车动作，淡淡扬声，“燿王殿下，您若此刻离去，老夫只当今日没见过您。但您若还是阻拦老夫，明日陛下召见时，只好据实相告了。”
秦燿也顾不得礼数，三两下的步子，横冲直撞地闯入车内。
“王御史，您年轻时也是有理想抱负之人，心性意志更是常人所不能及。就连当初王夫人牵扯到的案情，您也是大公无私，大义灭亲。今日本王前来，只是来向大人要个心安，想必大人定不会徇私枉法？”
王蓁轻笑，嘴角讥讽，“何时大理寺判案还得得燿王殿下首肯了？若微臣所查结果不同于燿王殿下，莫不是燿王殿下能代陛下，治臣一个失察受贿之罪。”
秦燿打断，“王大人慎言！”
“本王一直觉得许世子妃是个难得通透之人，相信其父，王大人您，也定然是通透明理之人。如今许世子夫妇都能为本王效力一二，只是不知道身为岳丈的王大人，能否看在两人的面子上，给本王一个方便。”
王蓁冷笑，“王爷既然打听老夫的为人，就很是不该说上面的话。”
“老夫今日乏了，就送给王爷一句话，花开堪折直须折。”
“本王多谢王大人赠言。”燿王依言告辞，下了马车。
扶月楼的包厢内，刘墨芊私会六公主沁阳及其驸马。
莫家案的嫌犯家眷齐聚一堂。
沁阳朝刘墨芊耍了厚厚一沓书信，其中详细记载当年那些随同人的死亡经历，而近来冒出来替秦燿作证的证人，正是当年刘长守那方处理掉了的留案在册之人。
“刘墨芊，本公主说过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们若还有些要做的小动作，本公主不介意鱼死网破的局面。只是端看，到底是皇室公主王爷结局惨，还是平头百姓结果惨？”沁阳阴阳怪气地说。
刘墨芊丝毫不紧张，不慌不忙地饮茶品茗，再一脸兴味地看向气急败坏的沁阳，慢悠悠地开口，“公主何必着急呢？这人不过是条漏网之鱼，即便如今成了证人，也成不了什么气候。这案子一日不盖棺定论，就且有一日的变化。与其公主在墨芊这儿埋怨发狠，还不如多遮一遮明面上的漏洞，剩得您损失更大。”
“对了，许瑶那儿，若有些能利用的，公主也别忘了。她后面可站着许世子和姜国公，两位能保命的泥菩萨呢。”
说完，喝完第二杯倒下的茶，淡淡地笑看眼前的夫妇。
元齐顾着沁阳的面子，贴着脸向刘墨芊告罪。
“皇嫂说的很有道理，今日沁阳确实发错了脾气，妹夫就替她向您赔罪了，还请皇嫂原谅。”
刘墨芊却话里打太极，“都是自家人，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炽王如今也是皇弟，哪有嫂子会计较弟弟妹妹的无心之失？只要你们二位处事周全，想来父皇也不会较真。”
“今日我府上还有事，就不打扰二位新婚燕尔了。”
刘墨芊前脚刚走，后脚屋内就传出各种东西杂碎了的响动。
沁阳恼火，掀了桌子，砸了摆放用来装饰的古玩器具。元齐也不阻止，独善其身地安坐在椅子上。
“她算个什么玩意，也敢瞧不上我？想当初，她还是许瑶身后的跟屁虫，要不是她爹撞了大运，能有她今日的富贵日子？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难怪天天瞎站着，惹人生厌。”
元齐蓦然一笑，“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何必为她这种人神奇，那不是为难自己吗？”
“眼下为今之计，还是要尽早救出炽王。她虽没个大用，她口中提到的许瑶，却是个有用的。”
沁阳听了元齐的宽慰，这才微微舒展，没那么情绪激动。剩下就是，夫妻二人悄悄耳语，念叨着如何算计许瑶。
夜晚，许瑶结结巴巴把沁阳夫妻威胁命令她破坏莫家案情一事，告知姜健。
姜健大怒，当即就想往公主府去讨个交代。若非许瑶泪眼婆娑，哀声请求，事情恐难善了。
也直到此刻，姜健才真切实际地感受到许瑶的无助可怜，对面人的厚颜无耻。
但为今之计，是如何在不暴露许瑶的前提下，快速给莫家翻案。
“夫君，我们去求兄长他们帮忙吧。”许瑶犹豫半晌，果断开口。
姜健却反而犹豫了，“我到也不是不信兄长他们，只是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被泄露出去的风险。”
“这被沁阳她们牵着鼻子，难过。但若是被自己人捅刀子，那便是诛心。就眼下燿王行事，就很难让我和兄长相信他的人品。”
许瑶听了，却不依不饶起来。
“既然不是不信任兄长他们，自然也得和兄长推心置腹。我原先一直顾忌不敢告诉兄长真相，就是担心忠亲侯府收到伤害。”
“如今夫君给阿瑶底气，阿瑶自然是无所不怕，无所不惧。沁阳她们逼得这么急，我们又不可能听从行事，危及忠亲侯府是迟早的事。如今告诉哥哥他们，也让他们有所防备。再之，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量，对我们也有好处。”
只是不等第二日，姜健夫妻告知许珣王葇真相。当晚刘长守就在大理寺对自己的行为供认不讳，甚至也牵涉到秦炽的种种，无一不印证证人证词的真实。
刘长守一日后，就被雍帝下了斩立决。
临行前，君臣最后一面，雍帝疑惑开口，“我原以为刘卿要金银珠宝、高官厚爵，如今却看不透刘卿你了。”
“这世上在乎的人没了，这寻常死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要了又能如何？倒不如坦坦荡荡，走得利落。”
也要为子女计谋长远些，方能有一圆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