潩水河属于颖河支脉河流,一路蜿蜒流经六百余里地。葛社县流段,潩水河上架有一座岁月斑驳的老石桥,古名曰:和尚桥!
关于这座石桥当地有一段流传久远的民间故事。
很久以前的某个朝代,潩水河北岸修建有一座庙宇,取名“降福殿”。
这降福殿里也不知供奉着哪位疏懒神佛,总也不见圣迹不显圣灵、对香客的诉求更是置若罔闻,以致殿里香火并不旺盛。
降福殿里做佛事的是一老一壮两个和尚,后来老和尚圆寂归天,庙里便只余下年壮和尚孤身一人。
潩水河水南岸与降福殿隔河相望,座落着一家富裕大户。这富户家的财主体弱多病,年纪轻轻却早早撒手人寰,家里遗留下一对孤儿寡母。
这寡妇也是个有福气的,丈夫没了儿子却紧跟着接班争气,年纪轻轻就金榜提名,戴了乌纱帽当了大官。
寡妇虽是徐娘半老,可风韵犹存,她家庭富足,茶饭吃得好,姿色模样一点不减当年。如今丈夫没了,要一个虎狼年龄的女人空房守寡,三俩月还行,日子长了,床榻上整夜辗转空虚,煎熬得简直是活受罪。
寡妇信佛,时常去对岸庙里烧香礼佛。一个空房寡妇,一个年壮和尚,常来常往的,一个喊补锅,一个锅要补,没多久,俩人眉来眼去便弄作到了一处。
和尚毕竟是出家人的身份,不好进出寡妇家门,寡妇便时常趁着月色趟水过河去庙里找和尚幽会。河水清冽,凉凉的夜里趟水过河,寡妇一双腿总在河水里冻得冰凉,要和尚抱着暖很久才能给她暖热乎。
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此日子久了,寡妇趟河偷和尚的风刮到了寡妇儿子耳朵里。
好事的人眼巴巴等着看好戏开锣,想着当官的儿子会如何如何惩治这惫懒和尚。
谁料这官儿子闻听此事,不吭不哈的,非但没找和尚晦气,反倒是出钱在河上修建了一座石桥。
石桥修成,寡妇过河再也不用趟冷水,扭着腰肢踏桥而过,往对岸的庙里跑的愈加勤快。
众人没看成好戏败兴的同时皆啧啧赞叹这官儿子心胸阔达,这是要成全寡妇与和尚的好事。
如此安稳过了几年,寡妇去世了。
寡妇死后没过多久,当官的儿子便迫不及待找了个理由把和尚给杀了。
老百姓们不解这是何意。之前说好的心胸阔达呢?说好的成人之美呢?
当官的儿子也没怎么解释,只是文绉绉留下一句话:修石桥为母行孝,杀和尚替父雪耻。
……
这故事流传了许久,在当地人尽皆知。这座石桥后来便被人命名为:和尚桥!
再后来,就连整个镇子也被人称为和尚桥镇。
现如今,时代突飞猛进,潩水北岸的降福殿早已经不复存在,反倒是在原址附近落成了一座基督教堂。
每逢礼拜日,进教堂礼拜的信徒很是络绎不绝。遥想当年降福殿门可罗雀的景象,真是应了那句老语——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老石桥如今已成了文物保护建筑,不通人不通车,就差围砌高墙收门票。官府又在老石桥旁边不远处修了一座现代化的新桥,用来联通街道通车行走。
这新桥的南岸长有一颗歪脖枣树,树杈上不论刮风下雨,经年累月挂着一块木牌:掌鞋、修车、补胎、卖旧书。
摊主是位上了年纪的大爷。
早年大爷只是掌鞋,时代蜕变,掌鞋渐渐裹不住吃喝,大爷开始修洋车。没过些年,老式洋车更新换代,街上跑的净是新式山地赛车,电瓶车。大爷不会修赛车,更不会修电瓶车,只能补补车胎。可他拿补洋车车胎的过时手艺去补赛车电瓶车,跑不出二里地去车胎就又开始漏气。
一步赶不上步步赶不上,大爷被时代越甩越远,手艺饭吃不上,大爷稀里糊涂的开始倒卖起了旧书来。
可那块牌子上的字,大爷只愿意往上添字,死活不愿意擦字。
偶尔会有生人推着没气的电瓶车来补胎,大爷看着越来越花哨的车胎,啧啧咂舌感叹:“补不了!”
“补不了你挂啥牌子?”来人气咻咻的推着没气的车子吭哧吭哧的去找下家。
大爷说是卖旧书,其实大多都是些书贩手里批发来的盗版书,偶尔才会有废品站淘来的旧书。他识字不多,卖书从来不看内容,在他眼里书本齐整的就是值钱好书,书页磨损严重的就是便宜孬书。
一本卖相好点的古龙著《神雕后传》,大爷能要价5块钱。一本磨损稍微严重的黄仁宇著《万历十五年》,大爷只卖2块钱。
于是,大爷卖了许久书,却总也赚不到钱,穷得一根烟都得掐成两截吸。
李想家就住在桥北,多年来在桥上来来往往的,早些年骑洋车上学没少蹭大爷的打气筒使,和大爷混的也熟稔。
如今毕业回县城老家工作,李想又和大爷打起了交道,下班回家他总爱在大爷的旧书摊蹭书看。时间久发现大爷卖书不得法,李想好心帮大爷把书籍整理归类,那些是能卖上价的,那些是不值钱的,那些是该垫桌角卖破烂的。
他整理过的书,大爷卖起来赚钱不少,看到李想他便总是发自内心的乐呵呵。
“小李,俺今又淘了一箱子旧书,你帮俺捡捡,看有值钱的不?”
这箱子旧书,老头估计又是刚刚在哪个废品站论斤收的,里面灰尘还没来得及清理,累计的比书本都要厚实。李想掀住箱底,哗啦一下把箱子整个倒翻过来,书本扑腾腾落地,砸起一阵浮土烟尘。
待尘土被风吹散,李想蹲地上捡起本书抖抖上面的灰尘,《西洋社会思想》,出版时间是民国,里面文字的排版布局还是竖排的。
再捡起一本,《南武英语会话》,还是民国的。李想连翻了几本,竟然都是民国时期的旧书。
“乖乖,老头,你这次捡到宝贝啦!”
“咋地?”老头搓着手,浑浊的老眼里全是激动,“值钱不?”
“旧书我这也不懂行,估计应该值钱,这些都是近百年的老书,比你年龄都大,碰到识货喜欢的主,一本卖个百八十块钱应该某啥问题。”
“好好!”一听能卖恁多钱,老头连连叫好,龇着一嘴黑黄的牙齿笑。他麻溜打兜里掏出盒20块钱的磨砂黄金叶给李想分烟,“小李,抽烟抽烟。”
这老头最近卖书挣了不少钱,日子越过越滋润,抽的烟从5块钱的红旗渠一路连涨到了20块钱的磨砂。
李想接过烟塞嘴里,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熟练地点火、嘬吸,微微辛辣的烟雾涌进肺里,刺激的他浑身舒爽。
这箱子旧书都是民国时期出版的,内容大多偏向西洋方面。民国时期出版,有关西洋学的书籍,估摸这些旧书的原主人在当时应该是个很有思想的进步人士。
李想一本本翻看书籍,一边是帮老头把把关,一边也想看看里面有没有他感兴趣的小说话本啥的。挑着捡着,一堆旧书在他手中很快划拉完,小说话本没找到,倒是找到一个旧笔记本。
这旧笔记本样子很是考究,正反封皮都是真皮制成,中间还有按扣绑带。
一股岁月的沉淀味迎面扑来。
相比起那些旧书,旧笔记本无疑更具价值,里面假如再记载着不为人知的秘辛,或者是某个历史知名人物的笔记,那老头就真捡到大漏啦!
怀揣三分期待七分忐忑,李想打开按扣翻开笔记本,只见第一页竟是白纸一张,一个字也没有,再翻第二页,还是白纸一张。李想哗啦啦把笔记本翻了一遍,里面居然一个字都没有写,全是白纸。
白纸并不是纯白,岁月的侵染已经让纸色略微泛黄。
李想手指在笔记本上磨砂着,指尖下触感很微妙。
他心头一震,冲大爷摇着笔记本道:“老头,这笔记本开个价,我要啦。”
“小李你腌臜老头我不是!”老头佯装生气,“你要还开啥价,自管拿去用,一个空白破本子老头我还给的起。”
李想从兜里掏出10块钱拍在书摊上:“交情归交情,买卖归买卖,老头你这天天风吹日晒也不容易。”
付了钱,李想拿了笔记本就要走,老头却在后面喊住了他:“嗨,小李,给你这个。”
李想回头,老头扔过来个东西,他下意识伸手接住,却是那盒磨砂烟,烟盒手感颇为实在,里面应该还有大半盒。
老头从兜里里又摸出盒5块钱的红旗渠抽了一根点上,吧嗒吧嗒自说自话:“抽来抽去,还是这烟对我口味。”
李想笑笑,知道这是老头收自己钱不好意思,他摸摸手里的烟没再矫情推让,笑道:“老头,你这买卖可是赔给我了。”
老头呵呵笑说:“我也就是个孤寡老头,要是能有个闺女赔给你我才高兴咧。”
李想揣了烟拿着笔记本一路急行回家。
家里就像这几年的每一天一样,寂静、清冷、空无一人。
李想家就住在桥北河边,房子是座有些年头的老式平台小院。这些年城市扩建,村镇涌往城市的人越来越多,周围的邻居们顺应时势,早几年都把小院起成了小高层,或者弄成公寓往外出租,或者作为小产权住房直接往外卖。旧宅一拆新楼一卖,很是富裕了不少城中村的老百姓。
这片地如今仅剩下李想一家平房,低矮的平台小院被一群崭新的小高层围拢着,显得很是突凹,寒酸老旧的如同鸡立鹤群。
回了家,两袋方便面扔桌上,电热壶烧水,晚餐便算是搞定。
等水滚的空当,李想打开电脑开始上网搜索:怎么让纸上的隐形文字现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