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
我叫青成，男，16岁，住在青国国都甜阴的黄犬园里。
今天是元宵节，院子里的积雪还没有化去，但正午的阳光已经在宣示着春天的讯息了。在这种美好的天气中，我本来是在床上睡午觉的，结果被一个小女孩给吵醒了。
“哥哥，快醒醒，治病的先生来了，在前院里等着呢，快醒来。”
这个打扰我美梦的小女孩，就是我的妹妹——娇儿。不知道为什么，14岁的小姑娘，身材和外貌，却看起来只有八九岁左右。平日里也没有让她干什么活，一日三餐也比我丰盛，结果长得那么缓慢，奇怪得很。
“等会儿再说，我再睡一会儿，等下就起来。”我把她的手拨开，翻个身，继续睡。
“不行！你每次都这样，明明病得那么重，找了那么多医生了。。。快起来！”她似乎很不高兴，想把我拉起来。
“没事的，只是做梦而已，没什么事的。啊。。。“我打了个哈欠，坐了起来，看来这妮子今天是铁了心了，我想睡也睡不成了。
“不行！你明明知道那个病有多严重，如果继续下去的话。。。”
“没事的啦，又不会真的有什么害处。就是做梦而已，没什么的。就是晚上睡觉，容易做梦而已，对不对？而且，光做梦会有什么可怕的？难不成，我最后会把你忘了？”
“哥哥，你！”不满，接着转为恐惧，眼睛里的泪水也在打转，“你会忘了娇儿吗？”也不知为什么，我这么一个家伙，怎么那么重要，对这个丫头来说。
“好了，好了，我去就是了。你等我一下，我穿下衣服。”不得不说，这妮子的眼泪，杀伤力太大了。
因为天气严寒，我睡觉只是脱了外套而已，裤子也是好几件，只是脱了最外面的棉裤。在娇儿的“监视下”，我把外套披上，穿好棉裤，脚插进鞋里，便推开了门。
“真冷啊！”我不由地打了个哆嗦。虽是中午，但初春的寒气，还是不容小觑。
# 1
在娇儿的“押解”下，走出卧室，经过后院，穿过正厅，来到前院里。
前院是一个空旷的小院子，种了一颗枣树，墙边是一块花坛。黄犬园是一个很久远的物件，建造时间已经无法考证。地上的石砖有很多裂纹，墙壁也不太干净，屋顶的彩瓦也几乎成了“灰瓦”。但所幸整个园子没有较大的问题，房屋也不曾漏水漏风。质量倒是上乘，就是感觉老气得很。
尽管现在春天已经逼近，但地面上的积雪却还没有消融，枣树也是光秃秃的。
在院子的正中间，摆了一个椅子，旁边是一个乞丐模样的陌生老头子，在和管家交谈着什么。管家两鬓早已花白，脸上也堆满了皱纹。饱经风霜的面容，猜不出具体的年龄；浑身的腱子肉，让我一个小伙子，也是尴尬地不得了。
“少爷，您来了。这位是逍遥先生，专程从蓝国赶来，为您治病的。”看见我和娇儿过来，2位老人停止了交谈，转过身来。
“贫道逍遥，见过青成公子、娇儿小姐。乡野散人，不知礼数，若有冒犯到公子小姐的地方，还请见谅。”地上一个巨大的破布包，腰间别一把生锈的铁剑，白色的胡子粘连在一起，头顶像个鸡窝，标准的讨饭形象。烂布条般的衣物遮不住瘦弱的身体，在寒风之中，却站得笔直——倒有点仙风道骨的感觉了。
“不冷吗？”和我们几个人相比，“夏日装扮”的老道士，的确有点违和了。
“回少爷，心中寒冷的话，自然是冷；心中温暖的话，自然是暖。”
“那么，你可是热情似火了？”我打趣地问道。
“回少爷，使命在身，不敢懈怠。心自然也不敢冷。”
“什么使命？这么重要？”
“回少爷，为您治病，就是我的使命。”
“我的病？”
# 2
老道的话让我有点震惊。
“我的病，有那么重要？”
“回公子，您的病叫做梦今朝，乃鬼神作祟，扰乱您的魂魄所致。发病者，会在做梦时梦到自己成为了仙人，游于仙界之中。”
“做梦而已，有什么可怕的？成为仙人，难道不是美梦吗？为何会是病？”
“回公子，一般的梦境，自然没有大碍。但得此病者，每晚所做之梦，并不是单独出现，往往多个梦境之间，接连不断，互为因果。因为所做之梦过于真实，往往使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也就是说得了这个病的人，会觉得自己真的就是仙人了，而不是做梦而已？”
“回公子，是的。随着病情加重，梦境的叠加，患者往往会逐渐迷失自己的心智，难以分清自己梦中的仙界和现实世界之间的关系。更加严重者，容易发生精神失常的现象，就算平日里，也可能突然陷入梦境之中。”
“梦与现实吗？”我有点疑惑了。
“回公子，当今世上，有2种书籍。一种叫做地书，即一般常人所著之作；另一种，则为天书，亦是当今礼教之源，即《诗经》《论语》《史记》之流。与地书相比，天书所记之事，似真若幻，真假难辨，但人们查阅古籍，考察遗迹，却无任何证据，证明天书所记之事。相传，天书是患有梦今朝的患者们游历仙界，从仙界之中，将这些书抄录来的。故名曰天书。”
“相传上古年间，”老道继续说道，“天地初开，万物初兴。天神下凡，传授先民天书千卷，以启民智。白文王以此兴痒序之教，后武王征伐四方，讨灭不义，历时数载，终登大统，南面天下。于是马放南山，大封宗室及有功之臣，以镇四海，代宣天子之德。后五百年，白室昏庸，灵王不君，戎狄为乱，遂失其鹿，诸侯共逐之。其后纷乱三百年，以至今日。今天下七分，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国，皆称受天子之命，征讨不臣，互相攻伐。”
“灵王后一百五十年，天灾人祸，瘟疫横行，十室九空。方此之时，各国以攻城陷地为能，不恤百姓，于是巫蛊之术大兴。言曰：鬼神作乱，为祸人间；天神不仁，扰乱生灵，则当弑之。又曰：梦为仙人者乃邪神幻化之体，杀之以祭山川，则万物可安。于是血流成河，尸骨成山，后诸侯共镇之，遂不复存。其后又一百五十年，不复见梦为仙人者及巫蛊之术。。。”
老道沉寂了一会儿，然后从回忆中恢复，继续说道：“天下大变，必有异象。吾夜观天象，天狼星大盛，杀伐之兆也。梦今朝又现人间，更为不详。为天下黎明，吾愿以身阻之！”
“不好！”我大叫一声。可就在我转身的一瞬间，老管家那双强壮的双手便已抓住了我的手臂，使我动弹不得。然后，那老道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条粗大的麻绳。。。
# 3
等我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结结实实地捆在椅子上了。试着挣扎了几下，结果不知为何，那麻绳居然还绑得更紧了。
“没用的，我这捆仙索，以我的法力为源，只会越弄越紧。而且，别说你了，就算一头牛，也是弄不开的。”老道转过身站起来，从破布包里取出一沓画着奇怪符号的黄纸，开始一张张往他那个锈剑上面穿。
放弃了无用的挣扎之后，我把目光转向了老管家，要不是这家伙，就老道那个小身板，只要我想跑，是留不住的。
“少爷，逍遥先生也是为了您好；老家伙违令，也是为了帮您治病。等下弄完了，把您的病治好了，老家伙，随您处置。”
我当然没有欺负老人的习惯，不过老管家这么固执，指望他肯定是指望不上了。
于是，我又把目光转向了一直在旁边站着一动不动的娇儿那里，虽说有点不情愿，不过总也好过老道的“黑魔法”。我有一种预感，这老头，等下会给我搞一个大的。
“娇儿。。。”
“哥哥，你有什么事吗？”果然，相比老年人，还是小女孩好对付一点。
“娇儿，你看，这绳子捆这么紧，把我手臂都给勒红了。你看可不可以，帮我一下，把这鬼玩意儿，松一点点？”
“这。。。”小女孩的想法，果然是简单。
“没事的，就松一点点。你看，这么粗的绳子，等下不把我给勒坏了？”
“他身体结实得很，绑得再紧，也不会有事的。”果然，老道不是个省油的灯。
“喂，老头！你说我有病，之前我都找了那么多人了，怎么就你，这么厉害，就治的好了？”
“术业有专攻罢了，骗子骗人，医者医人，各有所长而已。”老道的话，让人不是很喜欢。
“天下的医生，都是骗子？”
“若是寻常的体肤之病，医生自然可以医治；但若是鬼神作祟的话。。。”老道突然顿了一下，“贫道定会全力而为！”
“啥？也就是说你也没有完全的把握？你不是很厉害的吗？刚刚那么会说？天呀命呀什么的？怎么现在一下子就不行了？喂，我提醒你啊，我的命就这一条，你。。。可别乱来啊！”
可老道好像没有听见我的叫喊一样，在把黄纸全部穿上锈剑之后，闭上了眼睛。右手持剑，左手伸出四指打得笔直，和剑身隔着大概二指宽的距离，隔空却像用力按着什么东西一样，从剑柄到剑尖慢慢划过，同时嘴里不停地快速念着奇怪的咒语。然后，就在左手从剑尖划过的一刹那，锈剑上穿着的黄纸突然奋力燃烧起来。黄色的火焰，跳起来老高，几乎要把老道的胡子给吸了进去。接着，老道把燃烧的锈剑举过头顶，指向天空，同时用更快的语速和更高的语调念着另一种咒语。这时候，原本平静的，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阴暗了下来。以老道锈剑所指之处为圆心，不断有乌云出现，聚集到一起，形成一个黑色的漩涡，旋转起来，越转越快。紧接着，漩涡中心，开始传出阵阵雷鸣。。。
# 4
在头顶聚集的黑色漩涡大到差不多足以把整个院子盖住的时候，老道睁开了双眼，面色沉重，缓缓地向我走来。
“逍遥先生，这是为何？”虽说之前和老道联合把我制服，不过老管家毕竟是维护我的。
“病在魂魄之中，牵魂钩灵，需雷电为引；魂魄属阴，不得见日光，故以乌云为盖。”老道冷冷地回道。
“老头啊，不不。。。，老先生，你看这电闪雷鸣的，多吓人！等等，你不是想把那玩意儿，搞到我身上来吧？别呀，我去，这不直接把我电烤了？”我极力挣扎，可捆在身上的麻绳，却是越弄越紧。最后，别说动一下了，就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老爷爷。。。”终于，一直在旁边站着一动不动的娇儿，开口了。
看来，还是女孩子说话管点用。老道停下了前进的步伐，转过头去，把千斤重的目光，打在她瘦小的身体上。
“哥哥，哥哥的病，真的能治好吗？你之前说，可以治好，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女孩微小的声音充满力量，坚毅的眼神把老道的目光给顶了回去。
像被什么东西伤到了一样，老道急忙把头转回来，嘴角抽搐了一下，自言自语道：“我会治好他的。”
“那好吧，娇儿相信你。”看来，女孩子还是太好骗了。
“不过。。。”女孩瘦弱的身躯中蕴含着巨大的能量和决绝的意志，“如果哥哥，有受到半点伤害的话，娇儿不会放过你的。”
“我知道。”老道的回复感觉很凄凉，“我早知道这一切了！”
接着，老道恢复了凝重的表情，仿佛赴死的烈士般，向我迈进。
“娇儿。。。”向那个傻丫头望去，好像觉察到了一样，她把头埋下去，望着鼓捣垂下长发的双手，躲开了我灼人的目光。她在对我，隐瞒着什么。
这是她标准的心虚的动作！旁人也许不知，作为和她一起亲密生活了多年的兄长（，当然没有出现什么犯禁之举）。这点小动作，太好猜了；别说她的小心思了，就连她今天穿什么内衣，随便看她一眼，我都可以知道。太熟悉了，我对于她，她对于我，数年来的日夜陪伴——一种高度的默契，不用言语和动作，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光靠猜，都可以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干什么。
可是，不对劲！我有点疑虑，同时又有点害怕。平日的娇儿，心思是十分谨慎的。别说江湖骗子了，就连我的三哥，名震天下的青国检察院院长——青行，都不敢和她多说几句话。他曾经在来访我家时亲口告诉我，只要多待一刻钟，自己的底细和检察院的一切，就会被翻个底朝天。当时我觉得是戏言罢，以为他在开玩笑。但即便如此，能得到三哥的认可，娇儿的思虑和谋断，自然不是一般人。可为什么今天，会相信这么一个陌生的老头子？
难道，是那个？我再一次望向那个蠢姑娘。果然，尽管她把头埋得老低，避开了我的直视，但我依然可以很容易地发现，她的眼睛是红色的，并时不时会用余光，往我和老道这里扫一下。作为一个普通的小女孩，她的眼睛当然是黑瞳白眸的，只会偶尔，会变成红色的。当然，只要她想的话，也会很容易。
读心术，血红色的眼睛，可以看穿一切谎言，相传这是中原一带的秘术，血脉传承。更有甚者，说红眼读心，是山东六国之一的某个王族的秘技，更是其血脉的象征。起初我也以为是民间传说而已，不过当娇儿在我面前，眼睛逐渐被浸染成红色的时候，传说也就变成了现实。
这傻丫头，明明说了很多次了，不要这么做。我当然不是害怕她读我的心——只要她愿意，像我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她也可以知晓我的想法，（但我们平常很少那样做，因为把对方什么都看穿的话，反而会很无趣）。与之相反，我是在担心她的生命安全，害怕被别人发现。
中原秘术，王族血脉，虽是传说，但就害怕别有用心之人。于我而言，她只是个没啥用处的小女孩；但对于那些渴望动摇天下局势的野心之徒而言，可就难说了。虽说她的机敏与才智，可以把自己的红眼睛隐藏地很好，但这种莫名的恐惧，始终令我感到不安。
另外，更令人担心的是，这个读心术，会对她的心神，产生极大的负担。据说，眼睛的红色越深，读心的效果越强大，但同时，痛苦也是成倍增加。相传，粉色眼睛的读心，就已经是附骨之痛了；而那双血红色的双眼，代价是什么，我实在不敢想象。
等等，难道这个蠢货从我俩到前院开始，就一直把读心术打开了？难怪她会这么相信老道，因为老道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完全监视之下。无法想象，那个小身板，是怎么坚持住的。也怪我自己，过于自私，没有注意到这个傻瓜，会来这么一出。说了很多次了，不要随便使用读心术的，明明。。。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都晚了，当务之急，是让这家伙把读心停了。我可不希望在我被“电疗”的时候，这个笨蛋突然倒下了。
可就当我准备向娇儿喊话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完全发不了声了；身体，也没了感觉；慢慢，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
“公子，接下来我会抽出你的魂魄，尝试清除上面附着的梦今朝的残余，您会暂时陷入梦境之中。期间可能会触碰到您潜意识当中的某些东西，如果不慎看到了一些其它东西的话，还望公子海涵。”这是我完全失去意识前，最后听到老道所说的话。
# 5
##梦 0
晚秋的周六下午，新一届的高三学子们刚刚放学，教室就立马空掉了。连续2周的魔鬼训练，让学生们马上体会到了高考的恐怖。明天是周日，难得学校不上课，可以休整一天。考试、讲题、再考试、再讲题，无休止的机械性轮回，直接将少男少女们从青春的懵懂与快乐中，拽入了修罗的炼狱场。
放学已经好一会儿了，全校几乎都是空荡荡的，学生们都已回家，老师们也都开始离开。只有篮球场上，还时不时传来叫喊声和篮球的拍击声。
火箭班的教室里，坐在第一排中间位置的少年，全年级的第一名，还在奋笔疾书着。年轻的英语老师晚上有个约会，放学后就急急忙忙走掉了；至于其它同学嘛，今天上午，就在讨论游戏里的新活动了。
真是没有点尖子生的自觉，平时玩着玩着，都可以考那么好，如果让普通班那些日夜苦读奋战的同学们知道了，还得了？
真是不像话呢！少年有些想笑，这是在哀其不争，还是自卖自夸？同伴们都去玩了，自己一个人偷偷学习，然后全校第一。等一下，是同伴吗？三年以来，各种考试成绩单上的排名变了又变，班里的大部分同学也因为新的成绩排名一换再换；自己却一直在同一个位置一动不动。学习的机器，大家背后都这么称呼；也因为是机器，所以无法沟通。
探头看了下墙上的挂钟，确认下时间，顺便稍微休息一下。
这么晚了，回去了吗？不，昨天新买了一套习题，正好现在心情好，先写几道。
是喜欢学习和做题吗？不，不算讨厌，但也肯定不是喜欢。
那为什么一直在做题，这么晚了？因为很安静，又没有其它可以做的事情，打发时间罢了。
不回家吗？不了，更喜欢安静的地方，比如现在的学校。
家里人不担心？不用，他们平时很忙，来不及管我。
家里是有什么情况吗？还好吧，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没啥大不了的。
能具体说明一下吗？没什么的，一些鸡零狗碎而已。
没什么，那为什么不回去？不想回去，他们在家里，太吵了。
为什么吵？好烦啊，能不能别老是这种无聊的问题，很烦的。
这些问题不好吗，其它有什么问题可以问吗？懒得解释了，最后一个，问了结束，我要回去了，这下满意了吧。
最后一个问题，问什么好呢？好了，快点决定，别磨磨蹭蹭的。
“你可以送我到校门口吗？最后的问题，是这个，可以吗？”一个少女的声音。
等等！少年吓了一跳，慌乱地向右转过头去。空荡荡的教室，桌椅整齐地排列着，厚厚的教辅书籍码出一座座小碉堡；教室后面的黑板上，昨天完工的黑板报看起来很土气——上面是高三冲刺的标语；前后门大开着，走廊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没有一个人影，那么，刚才是谁在说话？不是一直都是自己在自言自语吗？
# 6
黄犬园的前院里，电闪雷鸣，狂风四起，吹起漫天的沙尘，叫人睁不开眼睛。
“不可能，这是。。。”乞丐模样的老道士，右手持一把燃烧的铁剑，左手在一团半透明的悬空物质中，寻找着什么，“这是神的世界？。。。不可能，难道，神之子？。。。绝无可能！除非？。。。一百五十年前的同胞们，选择的道路是错误的？”
女孩半蹲着，右手遮住上扬的裙子，左手举在血红的眼睛前面，挡住风沙。很难想象，这种风暴中，她是怎么站稳的。
“老爷爷，这是怎么回事？哥哥怎么样了？有没有事？他的病，治好了吗？”
道士面前，一个面无表情的少年，瘫倒在椅子上。而从他的头部，正在缓缓涌出，和道士左手里同样的半透明物质。它们互相粘连着，聚成一大团，漂浮在半空中。
“不对，是错的，一百五十年前，选择是错误的。”豆大的汗珠，从老道士苍老的脸上，不断滴落，“一百五十年前，我们的同胞，自以为神抛弃了我们，怨恨着造物主；可是，一百五十年后，今天。。。”
“老爷爷，哥哥到底怎么了？”女孩嘶喊道，试图向前，但被躁动的雷电拦住了去路，“神什么的都无所谓，哥哥的病，到底么了？”
“这不是病！”老道士把头转过来，望着女孩，面容因为亢奋与狂热，而变得无比狰狞，“这不是病，他是被选中者，我们都错了。这不是病，他很健康！”
“那哥哥，是怎么了？”很显然，女孩理解不了道士的话语。
“新的时代就要来临了。”像一个预言者一样，道士继续说道，“是的，我们做出了错误的选择，神并没有抛弃我们。你的哥哥，很健康。这不是病，这些都是他原本的东西，现在重新归还于他。”
突然，老道士铁青了脸，惊慌地说道：“必须阻止这一切。神的一切，不容置疑！不能因为我们的愚昧和对神的不敬，毁掉这一切。仪式必须停止，魂魄的清理工作，是错误的。一切必须恢复原状，不能亵渎神的痕迹！”
然后，好像托着左手里的半透明物质一样，老道士把这些东西，往少年的头部塞去。接着，这团悬空的物质，开始一点点，返回到少年的身体中。
可就在老道士要把这些东西完全塞回到少年的身体中的时候，异变突生。原本在老道士头顶旋转着的黑色漩涡，开始不稳定起来，渐渐破碎，而其中发出的道道闪电，却变得更加巨大了。
“不好，我的法力已经耗尽了，召唤闪电的乌云，来不及处理，就要失控了。你们快躲开，乌云团在解体的时候，会发生雷暴。赶紧躲避！”老道回头嘶吼到。
“那哥哥呢？他有没有事？”女孩大声向道士喊道。
“他没事，仪式已经完成，等下就会醒来。你们赶紧躲开！”
躲开？漫天的沙尘，空荡的院落，躲到哪里去？
“蹲下！四肢接地，减小损伤！”老道大喊道，“雷暴来了，小心！”
终于，在最后又勉强旋转了一圈之后，乌云团无力地散开了。但同时，从其中窜出十几条雷龙，向地面呼啸而来。。。
# 7
眼前的景色慢慢清晰，从奇怪的梦境中，我回到了现实之中。天上的闪电早已不见，乌云却还未完全散去；空气中满是烟尘，看不清东西，但可以听到许多咳嗽的声音，应该是其他人被烟尘呛到了吧；地上的石砖不知为何，碎了一大片。
尝试着动一下，发现可以，接着，身上的绳索也掉到了地上；握紧双拳，力量已经回归。
原本打算庆祝自己的大难不死，却发现旁边半蹲着的老道，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我。老道扶着插在地上的锈剑，勉强保持着平衡，不倒下去；但他的面部表情，好似重获新生的幼儿，又是目睹神迹的虔诚教徒，异常亢奋，痴痴地望着我。
不由多想，急忙起身，三下五除二，跑到墙边，爬上光秃秃的枣树，跳上墙头。回望院子里，烟尘早已散去，众人却都和老道一样，蹲在地上，起不来。
“哥哥。。。”娇儿的声音十分无力，身上的衣物已经弄脏，脸上也都是尘土，尝试着站起来，但没有成功，于是无助地望着我。
对不起呀，娇儿，不是我不想帮你。但这老道，实在太恐怖了，驱雷策电的，实在太吓人了；而且，他刚才那种眼神，感觉就像要把我做成人祭的巫师一样，太可怕了。别担心，我只不过出去走走，等下老道走了，就回来。
砖墙将近两人高，但对于常年飞檐走壁、偷鸡摸狗的我而言，实在不算什么。于是，我头也不回，一跃而下。
平稳着陆，虽然身上也整了一身的灰。
甜阴城大概分为东西两个城区，左边是西城区，平民百姓居多；右边是东城区，主要是达官显贵居住。而黄泉园，就在二者的交界处。右边是安静的东城区，左边是一个热闹非凡的街道，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因为院子里这么大的动静，黄犬园的外面，已经聚集了一大圈围观的人，把我围住。
有点惊讶，因为在平时，监察院的人早该出现，开始清退看热闹的人群了。看来，新年还没结束，监察院的各位差爷，又要被我那位三哥数落了。作为监察院创立以来最为雷厉风行的一位院长，我的三哥，出现这种情况，一定又会火冒三丈。可以预见，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监察院的差爷们，不会过得太安生了。
站起来，稍微拍打一下身上的尘土，低着头，避开众人的视线，钻出围观的人群。回头望了下，园子上空，乌云还未完全散去。
也不知娇儿他们现在如何了？不过想到老道，还是有点后怕。不过既然已经来街上了，自然要给那个傻丫头带点好吃的。虽说要之后数落她，不过还是不要把她饿着了为好。
于是，趁着围观的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我走到街上，混进了人流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