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启东等待着李婉婷对他的审判和惩罚,可是李婉婷却像没事的人一样,每天照例上班下班,绝口不提这件事,仿佛它没有发生过。她去一个健身俱乐部报了名,买了一套健身服,每周两天跟着班做健身操。
她还换了发型,让自己看上焕然一新。
胡启东不知道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不但没感到赏心悦目,反而心理负担加重,不知道她给自己判凌迟还是一刀痛快,总觉得头上有把利剑用一根头发丝悬于顶上,随时可能落下来,如砍瓜切菜一样手起刀落,让他命归于一旦。
夫妻两个个各怀鬼胎,似乎在进行心理角力,似乎都在等对方摊牌,而如果对方摊牌,他们究竟该如何应对,似乎也都没有打算。
也许因为都没有打算,所以他们都不想自己主动摊牌,害怕自己主动摊牌。
周末他们照旧去启东妈妈家。李婉婷的嘴像是陡然间抹了蜂蜜,其甜蜜程度让启东妈妈和姐姐都极度不适应。
胡启凌问弟弟:“你老婆没事吧?我怎么觉得她有点反常?”
胡启东干笑着说:“你这人就是要对你凶点,对你好你就找不到北了。”
胡启凌道:“老弟,我怎么觉得眼皮乱跳?”
晚上回家,累了一天的李婉婷似乎仍然不觉得疲倦,将新买的性感内衣一件一件地穿给胡启东看,嫣然笑问:“启东,你觉得怎么样?”
胡启东想到林叶子所形容的那张她出示的陈颖的照片,想到她曾经把林叶子约出来,面对面地掌掴未成,泼咖啡未遂,性格一向执拗的她此时性情大变,用这种香艳而婉约的态度对待他,非但没令他兴奋,反而令他毛骨悚然,全身上下起了无数鸡皮疙瘩。
“好,好看。”这话说得不但毫无激情,而且心不在焉言不由衷。
他想梳理梳理心情,可是似乎没有机会,在空调充足的亚热带的夏夜里,当李婉婷的胳膊想蛇一样缠上来的时候,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胡启东的心情在坐过山车的时候,林叶子的病好得也快。她两天后重返公司上班,被告知公司正在加紧跟北京门户网站的谈判,公司里的情绪像是点火的火箭,温度在逐渐升高,火箭在蓄势待发。
“哎,你说收购成功后,我们会不会都要去北京工作啊?”
“唉呀,我可不喜欢北京,人家说夏天热冬天冷,空气污染严重。有个笑话说,联合国什么环境组织的人到北京来检测空气污染指数,下了飞机一打开仪表,这仪表就走爆了。”
“你太夸张了吧?这是谁造的谣啊?是不是有个国际组织叫抹黑中国?”
于是都过来问林叶子:“叶子,你一直参与谈判,你说公司会不会迁到北京去啊?”
林叶子大吃一惊,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你们说什么?我参与谈判?你们真拿我当根葱啊!”
有人说:“你不是大小姐的助理吗?”
林叶子哭笑不得:“你们认为端茶倒水,整理整理文件,陪着吃顿饭就是参与谈判吗?我倒想呢!”
那人道:“别这么神秘好吧?透露一点嘛!你无所谓啊,你是外地人,到北京跟留在本市没有区别。我可不一样,我爹妈都在这里,去北京我爹妈就舍不得我。”
旁边有人说:“你真是的,趁着年轻到处走走有什么不好?你不是舍不得男朋友吧?”
那边抄起书来要砸这人的头,于是两个人对抓着闹起来,办公室里嘻嘻哈哈地乱成一片。
殷勤走过,板着脸说:“八字还没一撇呢乱说什么呢?都在这里喝茶聊天不干活,还收购,我看白送都没人要!”
几个男孩女孩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个挤眉弄眼,灰溜溜地各自散了。
林叶子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她旁边的女孩看着殷勤消失在会议室的门内,悄悄对林叶子说:“他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脾气大得很,大家见了他都躲着走。”
林叶子低头不语。
那女孩又挪揄一句:“所以少年得志也有不好哈,就是容易脾气大架子大。早几个月还是几杆枪的光杆司令,谦谦少年,现在——今非昔比咯!”
旁边又一个凑过来一个男孩用更加小的声音说:“那人家赵迦楠怎么就不膨胀呢?”
那女孩嘘了一声,看看左右,说道:“迦楠是富二代,本身起点高,无所谓膨胀不膨胀。而且人家有女朋友,心态阳光,不想他,性心理变态。”
“呱”的一声,两个人各自一点椅子,飞速地逃回自己的电脑旁,笑得前仰后合。
林叶子埋头工作,似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