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叶子拖着疲惫的脚步上楼,开了锁,推开门,把身体挤进门内靠在门上,推动着大门在身后合上。
她开了餐厅的灯,踉跄地走进客厅,靠着茶几滑坐地板上的一只大大的坐垫上,摘下了帽子。
她的眼前晃过李婉婷尖叫着逃出饭店跌倒在地的情形。她看见暗红色的血在她麦色的腿上蜿蜒爬行。她看见李婉婷老板惊恐不知所措的眼睛。她看见胡启东惊愕痛苦的脸。
她看见自己很丑陋,像一只邪恶的蝙蝠,拍动着无羽的翅膀。
她没开客厅的灯,她借着餐厅透过来的光向对面墙上看去,那幅《罂粟》在沙发的上方,她能感受到那妖异的颜色——发紫的蓝色背景,花朵的红多像李婉婷腿上蜿蜒的血迹!
她跪行着爬到沙发下面,坐在地板上,身体靠着沙发,无力地闭上眼。
手机响了,她看也没看,机械地放在耳边接听。
是邢文韬:“叶子,那笔版税我帮你讨回来了,今天应该已经到了你的账户里,你收到没有?”
林叶子完全忘了怎么回事:“什么版税?”
邢文韬说:“就是出版社私下里再版的版税啊。”
林叶子想了起来。可是这笔钱对于她来讲有什么意义?她说:“谢谢啊。下次再有这事,你别给我了,直接捐给希望工程吧。”
邢文韬关心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怎么声音有气无力的?”
林叶子说:“噢,没事,天太热,我苦夏。”
那边邢文韬犹豫了一会儿,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吞吞吐吐地说:“叶子,我跟女朋友分手了——”
女朋友?那个春节去拜见了未来岳父岳母,都已尘埃落定打算结婚的女友?分手了?
那边的声音还在继续:“叶子,以后让我替瑞星来照顾你好不好?”
林叶子脑子停摆两分钟,才明白过来这两句话之间的联系。她痛苦地闭上眼睛,用近乎哀求的声音说:“文韬,你是个好男人,请用你的理智好好做个思考——你根本不了解我。我不是个好女孩,我不像瑞星说的那么好,也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好。”
邢文韬坚定地说:“我考虑了很久了。做出这个决定我是很慎重的。我跟她的关系再继续下去,对她也是不公平的。即使你不接受我,我也回不去了。”
还算个有担当的男人,没有拖着一个挂着一个,而是了断一个再开始一个,而且想开始的这个还是未知数。
林叶子长叹一声说:“文韬,你见过鸦片花吗?那是一种单瓣植物,花瓣看起来很单薄,颜色很漂亮,茎很细,风一吹就弱不禁风地摇摆,惹人痛惜爱怜。可是它却很柔韧,怎么摇摆也不会折断。它还有毒,慢慢让你上瘾,堕入万劫不复。”
邢文韬在电波的那一端一头雾水。
林叶子接着说:“很多事就像这鸦片花一样,你看到的不是真相,真相隐藏在美丽的外表背后,可能很丑陋。”
邢文韬:“叶子——”
林叶子轻声说:“去,去洗个澡睡一觉,明天买一束玫瑰到女友家,去跟她道歉,说你喝醉了,不知所云,请她原谅。”
邢文韬:“叶子——”
林叶子轻轻地挂断电话。她起身走到写字台前,拧亮台灯,拉开最下面的抽屉,从一堆书里找到那本《海盗与海盗婆的故事》。
我的身体穿过阳光
我的心划开黑暗
悲伤在身后重合
琴声渐渐弥漫
来吧,我的影子
只有我理解你的孤单
来吧,我的爱人
只有你能给我温暖
为什么隔了这么久,她又重新体验到了悲伤在身后重合的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