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确实是值了。罗瑞星精神只好了两天,第三天开始恶化,上吐下泻,最后陷入昏迷,出现呼吸困难的症状,被安上了呼吸器还是没有醒过来。邢文韬一接到林叶子的求救电话便请了长假狂奔进医院,等他赶到,林叶子无助地奔向他,痛哭不止。
“他明明要好了嘛,他明明要好了嘛,为什么医生说就这两天了?他们为什么这么说?他不是已经要好了吗?”
她哭得瘫软在地,不住呜咽,像只受伤的小兽,在命运的虎口里辗转哀婉地鸣叫。
“叶子,你别这样,你别这样。”邢文韬的眼圈红红的,“我,我也希望这不是真的——”他哽住了,再也说不下去。
他把她扶着靠墙而坐,冲进病房去看罗瑞星。
身上插了一堆管子,头发都脱落光了,身上除了一把骨头,一丁点皮下脂肪都没有,缩成很小的一团。
这个人犯了什么错,上帝要用这样的方式惩罚他——先让他幼年失诂,刚刚长大成个人,又让他失去唯一的亲人,如今,连他本人也不放过。
邢文韬推出病房,在走廊里热泪长流。
医生出来摇摇头,低声说:“快去陪陪他吧,没有多少时间了。”
邢文韬强打精神,将林叶子半拖半扶地拉进病房,走到床前。护士让开位置,给林叶子坐下。
邢文韬轻声呼唤:“瑞星,你能听见吗?我和叶子来看你了。”
林叶子捉住罗瑞星瘦骨嶙峋的手紧紧地握着,眼泪滴在他的手背上:“瑞星,你说过你要陪我去国外的小镇,我们养一堆孩子,至少6个——”
邢文韬感觉罗瑞星的眼皮动了动。
他碰了碰林叶子,惊喜地叫:“他听见了,他好像听见了。”
林叶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什么也看不见,模糊一片。她顾不得许多,拿衣袖擦干泪水,再次抬头向他的脸看去。
他的眼皮似乎是动了动。
林叶子猛地冲过去趴在他的耳边说:“瑞星,你听见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是不是?我们都要好好地活着,是不是?”
罗瑞星的眼皮又动了动,甚至嘴角也动了动。
林叶子焦急地将耳朵凑过去:“你想说什么?”
护士在旁边看着不忍,拉过邢文韬低声说:“你们不要在折腾他了,他这是有什么心事放心不下,咽不了这口气。”
邢文韬向前一步扶着林叶子坐回到凳子上,说:“叶子,你不要这样。你让我来跟他说。”他俯身下去,对着罗瑞星的耳边说,“你放心,你托我的事我会一件一件一丝不差地替你完成心愿。”
说着他的大手紧紧地攥住了被林叶子双手包围住的手,紧了一紧。
罗瑞星似乎感知到了,呼出一口气。
仪器上的心电图渐渐拉成一条直线。
林叶子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她拨开邢文韬的手,将罗瑞星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医生护士什么时候走的,什么时候撤的仪器她都不知道,只是坐在那里把那只瘦骨嶙峋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直到护工过来提醒:“要趁着身体还热给他擦身换衣服,否则来不及了。”
林叶子无动于衷。
邢文韬对护工做了示意。护工去卫生间接温水。邢文韬过来对林叶子说:“叶子,瑞星已经走了,我们要给他擦身。等下冷了就来不及了。”他去拉开她的手。
林叶子回头,眼泪汪汪地问:“他也走了吗?他真的走了吗?”
这目光让本来心就碎了的邢文韬,霎那之间有化成粉末的欲望。
护工接来了温水,等在一边。邢文韬扶起林叶子,护工将水放在凳子上。
林叶子回过头来再一次眼泪汪汪地问:“他也走了吗?他真的走了吗?”
那一刻,邢文韬怀疑究竟是死去的人不幸,还是活着的人更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