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吱~”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打开了门。
“有什么事吗？”男子将面前的两人审视了一番后问道。
“我们找王辰。”王焕说道。
“你们找错地方了。”说着男子就要把门掩上。
“等等。”王焕用手按住了门，“这里就是王辰的宅子，怎么会找错地方？”
男子皱着眉，心里很是不安，眼前的两人看着并不好惹，毕竟都带着武器。于是问道：“你们是王辰的什么人？”
“他欠我们钱，我们今天是来讨债的。”王焕应道。
“那你们还真是找错地方了。”男子不再藏着身子，松了口气的样子，“这里确实是王辰的宅子，但他三年前就抵押给我了。后来钱也没能还上，现在宅子已经是我的了，我还有地契和房契呢。”
“那王辰人呢？”王焕追问道。虽然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死了，两个月前。”
“怎么死的？”
“在赌坊里发了癫痫，没喘过气，就死了。”男子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在赌坊里死的，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吗？”
显然‘死得其所’不是这么用的，但王焕并不打算纠正他，因为他有更想要知道的事情，“埋了吗？”
“嗯，埋了。”男子把门打得更开了些，“这赌坊的老板也算是个好人吧，拿了点钱给寿材铺打点了。”
“埋在哪了？”
“在落魂坡。你们......”男子又皱起眉，意识到有哪里不对，“你们不会是想......那穷鬼哪会有东西陪葬啊。”
男子又摇了摇头，“欠了钱也不能干这种事啊。”
“你误会了。”王焕应道，“放心，我们只是想骂他几句，最多再踢几下碑。这钱也不能白欠，你说是吧？”这本是句俏皮话，但王焕却说得毫无情绪，好在男子也没能听得出来。
“这样啊。”
“落魂坡...在哪？”王焕问道。对于溪瑀城的地点位置他早已没了印象。
“这里往东，大概七八里地吧。但我劝你们还是别去的好，那地方......不吉利啊。”
“多谢了。”辅毅拱手。
“客气了。”这时男子已经走出了院门，像是来了兴致，“听说王辰还有个孩子，十几年前跑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你说他......”
“我们先告辞了。”辅毅又拱手，王焕此时却早已走远。
“诶，你们......我还没说完呢。”
......
男子口中说的孩子......正是王焕。
那天谷主找王焕就是为了向他说明此事，王辰已经死了。虽然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告诉了他，不管王焕想不想知道，他都应该而且有权力知道。
王焕的父亲王辰是个乡里皆知的赌鬼，不仅好赌还是个窝里横，赌输了后回到家里也不得安宁。
正因为如此，王辰的妻子在王焕五岁时就跑了。至于为什么没带上王焕，有人说是顾不上，也有人说是因为她也根本不喜欢王焕。就连王焕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何，毕竟他当时才五岁。在他的记忆里，母亲的身影...就连轮廓...都变得模糊不清。
就这样，王焕在父亲不由时的毒打下度过了他悲惨的童年。一个人的性格往往就是在此时培养而成的。当然，不是把所有人放在一样的背景下都能长成一样性格的人，但至少王焕是这样的。他成了一个冷血、缺乏同理心、偏执又有些随性、淡然又无法释然的一个矛盾又复杂的人。或许所有人都是复杂的吧？
王焕没有反抗，以至于王辰下手越来越狠。直到十二岁时，王焕终于忍不住逃了出来。他流落街头，然后流落城外，之后流落荒野，最后奄奄一息时被谷主捡了回来。
谷主在城里打听到消息后就没有把他送回去，而是收下为徒。教他读书识字，习武练功，当然还有打铁。
虽然王焕经常心不在焉，偷懒打赖，但谷主也只是说他几句，最多再罚罚禁闭，可以算是视如己出了。
王焕虽然冷血，但这些他都记在心里，即使从来不曾表达过什么。但对他来说，谷主就是他最亲的亲人，而辅毅，则是情同手足的兄弟。
十三年来，王焕有回过几次溪瑀城，却再也没见过王辰，任是谁也不想再见到这样的父亲了吧。
直到他听到王辰死去的消息。
......
落魂坡。
两人站在坡下，清风抚岗。眼前是一片一望无际且凌乱随意的墓碑，有的甚至连名字也没有。
“走吧。”王焕转身要走。
“再找找吧。”辅毅劝道。
“算了。”王焕摇了摇头，“埋了就行了”
“找寿材铺问一下吧，或许还记得在哪。”
王焕没有作答，应该是在犹豫。
“时间还早，问一下吧。”辅毅又劝道。
“唉......”
......
寿材铺。
“王辰啊？让我想想。”老板挠了挠头，似乎是想到了，但却有些不安的样子，“你们和王辰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他远房的表侄，听说他死了，来祭奠一下。有人说他葬在了落魂坡，但我们找不到位置。听说是你打点的，就来问问了。”辅毅说道。
“这个嘛......几个月前的事了，我埋的也不止他一人，记不太清了。”
“希望老板再仔细想想。”两枚银币放在了老板掌里。
老板收起了钱，“行吧，我带你们去找找，找不找得到就不知道了。”（不知道你还把钱收起来）
“怎么埋的？”这时王焕突然来了一句，“用棺材吗？”
老板咽了口痰，然后轻笑着“呵。”了一声，“落魂坡哪里会有棺材，都是席子裹的。”
“但这也不能怪我啊。”老板接着说道，“只能怪赌坊老板钱没给够，连棺材的本钱都不够。也不能让我垫啊，你说是吧？我这挣点钱也不容易。”
真的是这样吗？不管是不是，王焕都不想再追究了。
“这副多少钱？”王焕指着一副棺材问道。
“这......”老板有些惊愕地看着王焕，“十三，是本钱了。”
王焕点了十三枚银币交给老板，然后辅毅一人扛起了棺材，“走吧。”
王焕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只是一声叹息，他本不想让辅毅参与其中。
......
落魂坡。
“就是这里不会错了。”
“你确定吗？”辅毅再次求证道，他可不想刨错了坟。
“没错了，这个缺角我还记得，就是这了。”老板指着墓碑上的一个缺角说道。
墓碑上没有名字，想来是老板为了省事没有刻上去。但也无所谓了，这里的许多墓碑也都没有名字，既然都葬到这里了，自然也不会有人来祭奠，刻不刻字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墓碑放对位置，不让人错挖了就好。
“可以，那你先走吧。”
老板没有应声，立即转身离开，他可不想看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王焕又是一声叹息，然后蹲下开始挖了起来。
“打扰了。”辅毅也蹲下帮忙。要说不怕是不可能的（对于他来说），但他还是强忍着惧意要帮这个忙。
没有带铲子，也不需要，对于他们这样的习武之人，有手就够了。这样的墓为了省事，自然也不会挖得太深。
“一会儿要移到哪？”既然挖了出来，就不会在原地又放回去，这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不知道辅毅是不是为了转移注意力，挖坟时竟然还聊起了天来。
“我家后面的小山上吧。”这时候应该已经快挖到了，王焕又叹了口气，“要是我死了，可不要把我葬在这里。还是火化了吧，免得又被人挖出来。”
“火化后也是要埋的吧。”辅毅应道。
“也有人是供起来的。”
“嗯，那种大户人家才会供起来的吧。”
王焕停了下来，“我想还是......扬了比较好。”
听到此处，辅毅也停了下来，“扬......”
“扬在哪好呢？”王焕似乎真的在认真地想着，“北海，溟海......就那里吧，可以好好地享受宁静了，至少不会被人挖出来。”
“你呢？辅毅。”
辅毅愣了一下，“我......我还是......不要想这些了，我还不想死呢。”然后又继续挖了起来。比起怕死人，辅毅还是更怕死啊。
“呵呵。”王焕笑了起来，不是冷笑，而是觉得有趣。这时候如果有人看到了，估计要吓得拔腿就跑了吧。
......
两人终于把王辰挖了出来，尸体发出了恶臭，王焕没有揭开草席，而是将其直接放进了棺材里。即使还没有彻底腐烂，他也不想再多看上一眼。
两人用石头和老板留下的钉子把棺材钉好，然后移到王焕自宅后面的小山上，又挖了个坑埋了。也带走了石碑，王焕用刀在上面刻了‘王辰’两字，没有其他的字铭。
事情做完后离黄昏还有点时间，不得不说两人的速度还是挺快的。于是又到集市逛了一圈，然后才回到谷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