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空岛屿的深处,海妖娜迦站在一块巨大的白色岩石上,目视着上方的塞壬。
人首鸟身的海妖停止了歌唱,它锐利的目光捕获到了一切。
“泷夜还是来了,其中还有泷月,还混入了几个奇奇怪怪的人。”
娜迦的眼眸中有淡淡的红光,那是鸟妖的脖颈中心接近喉咙的地方散发出来的。
“要不是泷夜的话,至少你还能继续再唱下去,让那些奇怪的人尽快消失。”
“不是消失哦”,塞壬微笑着指出好友的错误,“而是让人拥有更加美好的虚影。毕竟世间皆苦——能在美好的梦中沉沦一生,不也是一种幸福么。”
“可是你的歌声中断了。”娜迦淡淡的说到,“人们尚未接受到美好的幻想,只能在惨烈的过去中重溯悲伤。”
“说的也是。”塞壬的眼中突然流出血色的泪来,点点滴滴落在白色的岩石上,像是绽放的红莲。“等到泷夜放弃后,我会将这些孩子从痛苦中拯救出来。”
“你觉得,他会放弃么?他小的时候便那么倔强……”
“哗——啦——”又是一阵海浪拍打。
随着歌声的消失,苏摩也从剧痛中恢复,隐形的药效已失,他拍了拍满是灰尘的衣服,吹起口哨,漫无目的的在岛内闲逛。
和苏摩的情况不同,昭羽依旧在惨烈的幻境中无法自拔。他英俊的面容逐渐痛苦扭曲,像是承受生命中最残忍的刑罚。
【这样下去的话,这家伙恐怕会死……】
荒叱忧心忡忡。
“喂,我还欠你一条命呢,你要是死了的话,这个人情可就一辈子都还不了了啊!”虽然上次他割开自己的手臂,让血液汩汩流出引来了魃火花。但是自认为这种事和救了自身的性命相比,简直微不足道。
那么。该怎么做呢。如果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自己好像也没有办法可以帮助他,反而只会浪费自己的时间。苏摩和青翎同为天才弟子,绝非泛泛之辈,恐怕早已经在他的前面的,说不定两人都已经锁定了海妖塞壬的位置,准备给与致命一击;而自己却刚刚登上这座小岛,毫无头绪,也不清楚海妖的踪迹,反而还要待在原地消磨时光。
【可恶!】
成为内阁成员,然后变的更强,强大到可以打败自己的师傅钢佐,可以打败那个冰霜脸老太婆,甚至可以打败卡梅隆……一步一步走向最强的道路,这就是狂战士——荒叱一直为止努力的目标。他喜欢力量的强大带给他的快感,这种快感绝非是像混混一样恃强凌弱,而是走在强者的道路上享受力量本身的美妙。如果昭羽此时清醒的站在这里,到了最后为了海妖的头颅而痛痛快快的打一仗,那反而是他所期待的事情。只是现在——
自己能丢下他么?
显然不能。
“混蛋!”
他重重地锤向地面一拳。
而在骑士地内心,时间和光影都被定格在那一幕——母亲大人紧紧地抱住他,然后倒在他的怀中死去。
【为什么?】
【这是为了什么啊?】
他已经不成人样,但却无法发出一丝声音,就连发泄的悲鸣也不可。全身上下流淌着悲痛的血液,就连五脏六腑中都嵌满了如糖浆般凝稠的绝望。
对啊,这一切的惨案,不正是因为自己么?
因为自己的请求,父亲大人才会停留于此,想要为这些村民驱逐强盗。
正因为自己没有能力做到这件事,只能拜托他人,借他人之手来满足自己悲哀可怜的请求
就连之前的行善也是,从他手中递出的食物和钱财,也统统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是借他人之手满足悲哀的自己。
自私,伪善的自己;
可怜,悲哀的自己;
脆弱,无能的自己。
这样的自己一无是处,所以面对最重要的东西,却守护不了。
一切一切的美好和一切一切的不幸,都是父母在背后默默守护着自己,而我却无能为力,并自私的让他们惨死……
如果自己能变的更强大的话,那么不就可以守护好父母的生命么?
如果能变的更强的话……
如果能变的更强的话,杀光那群丑陋的村民,连同他们的孩子和后代,亲手埋葬他们罪恶——
不也是一种告慰么?
那么,母亲大人,
为什么?
为什么让我不要恨呢。
您想要让我不去恨什么呢?
不去恨这些村民么?
不去恨这个荒谬的世界么?
还是说——
不要恨这样可悲的自己么?
您知道么,
听从您的话语,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啊。
让我不要去恨,让我笑着面对这个用痛苦划伤我的世界。
让我在这样荒谬的世界中孤独的存活。
……
果然还是不行呀,
我毕竟也是自私的动物。
那个女孩说的没错呢,
“—收起你的自私—”
被她看穿了呢,一针见血的感受真是不爽;
那么,可以允许么?
允许我——再自私一次。
他从昏迷中觉醒,带着之前从未有过的冰冷和残酷,云戟之矛回应着主人的意志,回归到了他修长的手臂中。
“喂,你这家伙,终于醒了。”荒叱激动的大喊。
下一秒,那道身影便快速的从荒叱身边消失了,速度是如此之快,让他有一瞬的失神。
“一言不发的就跑了……这个混蛋!”他咬牙切齿,紧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