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习和修炼的期间,静水很快便发现鸦伡和他们的区别。无论是魔力感知还是在魔力使用的方面,这个胆怯内敛的孩子始终落后自己一大截。三个人在感知水元素并调用的时候,静水已经可以在河水旁轻松凝聚成手掌大小的水球,而卡梅隆则躺在不远处的榕树树干上,丝丝水雾在周围环绕,阻挡着阳光的毒打。
她叹了一口气,原本激动的心情瞬间有些沮丧,这时旁边的鸦伡还在努力的想要在河水中卷起一丝浪花,却以失败告终。
就这样学习几个月了,老师只是会偶尔过来指导,或者进行像上次在榕树下那般的提问和思考,从未见过他施展魔法的时刻。
是因为老师太过强大,担心会影响附近的生态么。她这么思考着,那么为何老师连最基本的辅助性术式都不愿意使用呢?如果能看到宛如神明一般的巫师施法,该是多么激动的一件事啊,一定会高兴的三天三夜睡不着觉吧。
……
他们慢慢的长大,信念和能力变的更强大,除了鸦伡。
这个男孩能看到他们看不到的东西,并和那些非人之物交流和结友,这种行为虽然不会影响到他们,但是作为人类的角度,总觉得会让人感到不安。
“你和它们结交是你的事,但是绝对不允许你带回静庭司。”
“它们要是有能去的地方,也不会待在静庭司啊。”鸦伡有些伤心,“以前的时候,老师也是允许的。”
“老师已经将静庭司交给我和卡梅隆了,鸦伡。”静水客观的陈述事实,“难道你还想要在这个时候去占星阁叨扰老师么?如果你还承认是他的弟子,是做不出让现在的他还要为你操心的事吧。”
鸦伡的目光暗淡下来,那是不久前的事,老师第一次在他们的面前使用自己的能力,一手创建了自成一派的奇迹——占星阁。
阁内的上方是浩渺的星辰之海,天象之局;就好像是和这个世界分割开来的,另外一个独立的世界。人们对这奇迹顶礼膜拜,对老师更是疯狂崇拜;但在那之后,老师一瞬间便苍老的许多。
几乎是一夜之间,这个俊美如天神般的巫师就变成了一个老态龙钟的朽人。他越发喜欢在占星阁独居,那个时候为了有自己的空闲时间,便将静庭司交给了卡梅隆和静水来管理,尽管弟子们仍然稚气未脱,但他却像是很有信心一样。
“鸦伡,你该适可而止了。”静水打断了他的回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因果轮回,它们也不例外;你如果对此包庇的话,既影响现世,也在影响它们。”
“不对!”他大叫起来。
静水被吓了一跳,她从来没有见过鸦伡这样的一面,印象中那个过于胆怯,对任何人都可以说是言听计从的男孩,居然能够大声的驳斥自己——简直像是太阳落于东方般不可思议。随即便是怒不可揭的愤怒:
“你这家伙,究竟还要无知到什么地步!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困扰么?想想吧,尽管我们看不见,但光是周围存在着这种东西,简直就是悬挂在上方的达摩克里斯之剑。(注:古希腊传说中的国王邀请好友达摩克里斯赴宴,命其坐在用一根马鬃悬挂的一把寒光闪动的利剑下,剑的尖端正对着他的头颅;达摩克里斯笑容消失,脸色煞白,双脚颤抖,不吃不喝。此典故也用来表示时刻存在的危险。)”
“是在担心可能会发生的危险么,它们并不会害人。”
“那么,谁能保证?”静水质问着,“你该不会说自己可以担保吧?”
“我……”鸦伡刚想要说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不是无法说出,更像是无法回答。无论是谁,要和已故的它们接触都会有种莫名的不安和焦虑,是即便沐浴在日光下也无法消除的阴影,而到了比山谷更深沉的夜晚,就连五指和眼睛都要沉溺的黑色中,只能感受到从头骨和心脏内部传来的幽冷和阴寒。
即便是已故的亲人,若真能感知在自己身边也会感到惶恐不安吧。即便流淌着一样的血液,留存着关于爱的温度和回忆,也并不代表能够接受这样的它们【回归】吧?
人一旦要踏入死亡的国度,不管是天堂亦或是地狱,总之在这一刻,是不够能被定义为“人”的。这种思想虽然不是神谕也不是真理,也没有人去证实,但是人类依然会不约而同不言而喻地信奉它,就好像是从人类始祖的骨殖中流传下来,不可直说但人人皆知的秘密。
人们会恐惧它们,一种出自内心本能的恐惧,就好像大多数人虽然没有见过蛇,但只要看到了蛇这个字眼便会产生阴冷的惧感,这种本能的抵抗亦是人类自身的保护意识,难道能说这样的人类有错么?
害怕逝去之人,即便是自己的亲人故人,也无法消除的那种天然隔阂,这样的人类又有什么错呢?
那么,那位母亲呢?只是因为过于思念早夭的爱子而失魂落入河中的母亲,以及像她这样千千万万个的它们,只能在人们的恐惧与排斥中慢慢退开自己的思念之地,彷徨在远离故土的烈日和暴雨中,举目四望是疮痍满目的繁华,在不属于自己的喧嚣中啜饮着茕茕孤寂之身。
“它们做错了么。”
鸦伡已经放弃了挣扎,这句话是他对自己说的。
“这是最后一次,不许再犯。”静水转身离开,顿了顿说:“卡梅隆也是这个意思。”
身后突然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掌心中传递的温暖触感一猜便知道是漓静。
“没关系的,它们也好,鸦伡也好,大家都没有做错什么。”小女孩的声音传来,粉嘟嘟的小脸上有着小小的酒窝,“可能过了一段时间后大家就能理解了。”
“嗯。”鸦伡笑着回答,两颗小小的虎牙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