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把自己的魔法书都收好……”
他皱着眉，像是没听到前方魔导师的话般，飞快的翻着书扫视着上面的内容。
争分夺秒！
分秒必争！
“考试，开始！”
合上书的声音，不多不少的早了魔导师的话音一秒。
他闭上眼深吸了口气，飞速消化着刚刚在脑中又过了一遍的知识。
“大家可以答题了……”
魔导师看着他，眼神中有些莫名的复杂，又提醒了他一遍。
他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华丽的羽毛笔上墨珠饱满。
桌子上的试题让他周围的无数人都紧皱着眉头。
他的笔尖，在接触纸面的一刹那，像是落入水中的鱼回归天空的鸟一般畅快无比的扭动着，连续不断的产出着无比正确的答案。
魔导师静静的看着他。
他能感受到魔导师集中在他身上的目光。
这让他更加的自信，大脑飞速的运转着，轻盈洁白的羽毛浸着如夜空般漆黑浓纯的墨汁在纸面上留下了一道道漂移华丽都字体。
他有足够的自信。
他有足够的时间。
他确信，他就是魔法界最优秀的人。
无论是天赋还是勤奋，他都是无可争议的第一。
这是他的骄傲。
这是他从出生到现在一直享受着的荣誉。
而这长久以来积存下的荣誉，已经积淀成了他的本能。
骄傲的本能。
今天的墨格外的顺滑。
如摧枯拉朽般。
没有任何一道理论题能阻挡他笔尖前进的步伐。
尽管这套试卷的难度偏高。
完美。
每一个看过他答题的人都会在心中浮现出这么一个完美的词语。
魔法理论，实践理论，原则理论，这些理论内容单拿出来一个就会让那些无数只会放魔法的同学望而却步，痛苦至极。
但他不一样，无论是什么课，都是他的强项。
似乎感受不到疲惫般。
不将整张卷子填满就不会放弃。
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他的作风太多了，他太固执了。
其实，如果有人认真观察他，就会完全了解他的习惯。
如果有人不怀好意，就会轻而易举的利用这些习惯。
他抬起头。
长长呼出一口气。
周围的同学还在埋头苦思，奋笔疾书。
只有他，已经早早的拿到了第一名。
他没有检查的习惯。
因为他足够的自信，他相信自己的能力，绝不出错。
“别让我抓到你们谁在抄袭啊！”
魔导师面无表情的巡逻着，瞟了一眼无所事事的他，严厉的说着。
他发着呆，偶然注意到自己考前一秒随手放在桌子左上角的魔法书有几页页脚莫名的折了一下。
他皱起了眉。
这是他最不能忍受的情况。
就像是羽毛笔上的羽毛，每次出现在他面前的，必须整整齐齐洁白如初。
时间还剩下很多。
他把手放在书上，轻轻的将每一页的页脚抚平。
细致，温柔。
“给我起立！”
他在外力的作用下毫无防备的猛然站起。
魔法书像是喝多了的醉汉般疯狂抖动着被甩了出去，如失去了翅膀的鸟儿一般狠狠的摔在地上。
“你在抄袭？”
魔导师惊咦的声音伴着急促的脚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大家不约而同看向他。
窃窃私语。
受人瞩目的感觉他不是第一次体会到，但他绝对是第一次以这种形式体会到。
羞愧，愤怒。
“你在抄袭？”
魔导师的声音有些颤抖。
但这种颤抖，更像是激动。
“我没有。”
他说。
一阵橘红色的烟雾浮现在半空。
烟雾中是他的手触碰到微微翻开的书页时的场景。
“证据确凿。”
魔导师冲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一个……
让他终身难忘的笑容。
“我只是……”
“你只是抄袭了而已。”
烟雾褪去。
他想着解释。
但声音却莫名颤抖。
他还只是一个孩子，愤怒和羞愧让他颤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心虚的表现。
感受到这丝难得的颤抖后，站在他面前的魔导师莫名有一瞬间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
“原来你的成绩……都是抄袭的呀！”
魔导师的声音带着戏谑。
声调上扬，声音尖锐，像是故意要让所有人都听到。
让所有人都明白。
推波助澜。
周围骚动了起来。
“切，都是抄的啊。”
“真是垃圾，终于露馅了。”
他听到了。
他听到了那些无数次想和自己攀上关系的同学露出了嘲讽的声音。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自己辅导过无数次的同学们面露讥讽。
“我没有……”
他惊恐的摇着头，他的声音抖动得更加厉害了。
看到他的表现，魔导师更加的欢喜起来。
“这卷子竟然都写满了？”
魔导师拿起了他桌面上完美的卷子，仔细端详着他娟秀的字体。
“而且还全对？”
魔导师讲他的卷子轻轻放下。
“这么难的卷子都能全对，你敢说你没抄吗？”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刚刚完成的完美试卷竟然会成为他抄袭的最大证明。
“那……你以前的所有考试是不是……？”
声音轻飘。
话说一半。
魔导师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一旦石激起千层浪。
“我就知道，哪有人能次次满分？抄都不会省着点抄。”
“真假。”
“谁还不会抄啊，给我抄我也能次次得第一！”
“切，还给我们讲题，真不要脸……”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卷子上的墨里发出淡淡的墨香。
刚刚组织的一切解释的语言似乎都被他的大脑抛弃。
他像是坠入了泥沼般，无数淤泥往他的嘴里灌，让他窒息，让他眼前一片黑暗。
他张开嘴，但只是支支吾吾。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话。
浑沌。
迷离。
恍惚。
面色潮红。
冷汗直流。
瑟瑟发抖。
同学们的质疑在他那敷衍的态度下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这么多年一直被他完全压制的敢怒不敢言都化作了跟风下毫无主见的流言碎语像是潮水侵蚀沙滩一般无情的拍打着弱小的他。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没有做什么。
每个人都是无辜的。
无辜的将一把把尖刀刺入他的胸膛。
他终于陨落了。
无数的同学都这么想着。
他们明明无冤无仇，但落井下石的时候却毫不留情。
他环顾着四周。
口干舌燥。
没有人相信他。
没有人觉得他不是被抄的。
没有人肯听他的解释。
没有人……
他好想听到一句我相信你。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被世界孤立。
突然，他看到了自己最喜欢的那位魔导师。
一直在鼓励着他。
一直在督促着他。
一直为他骄傲的魔导师。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大汗淋漓的抬起头，抵御住眼前不断袭来的阵阵黑暗，看向了自己的希望。
然而，他看到的是复杂。
那眼神中该死的复杂明明就是失望的伪装。
那经过多年建立起来的信任在竟然抵不住仅仅形成几分钟的流言碎语。
他看到了被粗暴摔倒过道上的魔法书。
像是被人细致的打理过了一般，嘈杂的环境中这本书的每一页都完好无损。
这一页页的书角，仿佛从未经历过弯折。
正如他一次次的努力，仿佛从未存在过。
一阵阵晕眩感袭来。
他不该说这样的。
魔导师依旧在嘲讽着他。
那讽刺的嘴脸在他眼中不断的放大，不断的扭曲，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被人宣泄般的搅拌，五彩斑斓后归于黑暗。
他拼尽全力的站在原地，觉得自己站在世界的中心。
而所谓世界，只有他一人。
渺小，软弱。
如此的不堪一击。
他的泪水被他死死的憋住。
这是他最后的尊严。
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在呼吸。
一切……
都宛若虚幻……
“滚！”
什一突然大叫一声，手掌突然扩大了一圈不止，死死的钳住了拾戚的脖子。
两行热泪从他浑沌黑暗的眼中流下。
“我只是开个玩笑……”
拾戚的脸上也带着泪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