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学长沉默了一下。
他本来不想这么快就撕破脸皮,但奈何现在时间卡的这么紧。
“别跟我装傻,老太太能活到现在估计还不知道自己孙子已经淹死在那条河里了吧?用不用我诚实一下?”
王学长指着身后的河,恶狠狠的说。
老大的生日礼物如果他不能送到满意的,那等着他的就是死路一条,自己死不如让这两个老不死的垫背。
“你敢?”
老人把身后的门一关。
把冷风与危险,都隔离在了自己老伴儿之外。
“这我有啥不敢的?”
王学长呵呵一笑。
“不过你要拿三百万就不敢。”
“去你妈的。”
老人已经雪白的胡子依旧挺立,只穿了一层薄毛衣的年迈身体硬抗着秋冬交接的刺骨冷风。
“老头身体挺硬朗哈!”
王学长拍了拍老人的肩膀。
“痛快的拿三百万咱们啥事儿没有,我立马就走,你以为我有时间搁这儿跟你耗呢?”
“我告诉你,以前给你的钱都他妈是喂了狗,你从我这儿一分钱都拿不到,我话就撂这儿了,想进屋,没门,想出门,不送。”
老人挡在门口,真的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王学长探过头看向屋里,窗户上冷热交替产生的水蒸气挡住了他的视线。
“这样吧,我以后也不打算来了。”
王学长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我自己憋这么久也挺难受的。”
他掏出了根儿烟,但在寒风中还是悻悻的缩回了手。
“我告诉你个秘密,你把钱给我怎么样?”
王学长思索了一会儿说道。
“现在痛快给我滚犊子,听到没有!”
老人的声音很大,很有气势。
狗舍里啃骨头的大黑警觉的探出头。
“这个秘密,可不值三百万,给我三千万怎么样?”
王学长自顾自的说,像是已经习惯了老人的暴怒。
“你孙子……怎么死的?”
王学长稍稍后退了一小步。
“操你妈!”
老人怒目圆睁一拳就朝着王学长打去。
年轻的王学长这些年混下来虽然体力不见得有老人好,但还是躲开了老人愤怒之下的攻击。
“你这么了解你孙子,你觉得他真的是因为调皮才掉进河里活活淹死的吗?”
王学长声音有些颤抖。
“你觉得全市中学生游泳大赛冠军会在水里淹死吗?”
他压抑不住自己的病态的激动了。
“草……”
老人喘着粗气,他的手被冻得通红。
“如果你想知道真相,就给我打钱,三千万,友情价。”
王学长掏出手机摇了摇。
“这个秘密可只有我知道……”
他露出了笑容。
那个笑容,是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什一梦里的笑容。
是魔导师明知道他是冤枉的,但看他无可奈何无能挣扎时的病态笑容。
“打你妈的钱!”
老人多年积累的愤怒在这个黑夜终于爆发。
身后是他的家,有他最爱的人。
身前是他孙子死去的地方。
脚下踩的土地是祖辈们一锄一犁下的黑土。
身上穿的毛衣是老伴儿一针一线后的产物。
这个人,在他热爱的土地用他疼爱的孙子威胁他最爱的老伴儿。
老人的手掌上是无数个冬日在雪地中陪伴年幼孙子玩耍时留下的冻痕。
老人的眼中是无数个冬日在热炕上思念死去孙子流泪时留下的泪霜。
他狠狠的夺过王学长的手机一把摔到地上,又是一拳狠狠的打在了王学长的脸上。
“你他妈找死老头!”
王学长吐了口唾沫,狰狞的脸上露出点点血迹,在寒风的刺激下火辣的疼痛。
什一的鼻尖有些酸。
那年,他面对这种杀人诛心的笑容束手无策,他沉默不语,他天真无比。
但现在,老人没有隐忍,面对威胁面对自己的伤口他丝毫不在意的重拳出击。
什一无数次梦到自己再回到那个考试。
他依旧会沉默不语。
但会沉默着拿起自己手里的羽毛笔狠狠插入魔导师的身体。
沉默着用自己的拳头狠狠的击打在可以露出那种笑容的脸上。
“你他妈找死!”
老人一脚把王学长踢翻在地。
“唔……”
原本狗舍里警觉的大黑像是喝醉了酒一般,倒在地上,有些呜咽的叫唤着。
“我告诉你你孙子是我杀的!你家狗,也马上就是我的杀的了!”
王学长边后退边爬起来。
“你……”
老人在听到王学长的话后面色突然变得潮红,脚步也开始不稳。
“老头,我知道你心脏不好,现在给我打钱你打我两拳这事儿我既往不咎,咱们老死不相往来!”
王学长擦了擦嘴,站起身。
“汪!汪!”
倒在地上虚弱无比的大黑看到老人的状态拼尽全力伪装成凶狠的样子的冲王学长叫了两声。
“咋这么慢呢?瓜子儿都磕完了!”
屋里,老太太软绵绵的声音传来。
“马上啊!”
老人捂着心脏大吼一声。
“大黑,别睡啊!”
看着再次倒地的大黑,老人咳了两声。
他这辈子,儿子早逝,留下的孙子他也没找看好,现在只有老伴儿和大黑陪伴在自己身边,在这座老屋里,是他的全部牵挂。
但现在,原本年轻时身强力壮的他被亲口承认杀害自己孙子的人威胁。
他的眼里蒙上了一层霜雾。
我真的就这么没用吗……
老人憋着一口气站起来。
他大口喘着气。
刺骨的冷风进入他的肺中化作淡淡的哈气重新回到空气中。
循环往复,这就是一生。
“给我打钱,你也想知道你那短命的孙子是怎么死的吧?啊?”
王学长捡起摔在土地上的手机。
他已经没有心了。
一行热泪终于从老人的眼中流下。
什一咬着牙。
他想用魔法恢复老人的身体。
但他看到了老人的命运线仿佛就在看着他一般,一旦他用魔法干扰了这一刻,那这条命运线就会瞬间缠绕到他身上。
“踢我?”
王学长踹到老人的小腿上,老人膝盖一弯,无力的跪在地上。
“狂?”
王学长冲老人吐了口唾沫,但没吐好,吐到了自己鞋上。
难道反抗也是死路一条吗?
他选择了沉默,老人选择了抗争,难道结果都是一样的失败吗?
什一悲哀的想到。
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命运线减减肥。
但如果帮助了老人,那即使王学长的命运线成功脱离,对他来说也是前功尽弃。
“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五千万,一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