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小山村里的孩子,在风俗文化的耳濡目染下,基本了解我们村本姓的资辈。现在的新生一代基本是没有辈分的概念了。他们眼中的辈分大多止于爷爷那一代,再往上便不会深论。往下是爸爸这一代,再往下就是自己了。当然这并不是我指的辈分,就比如说我,是“地”字辈,老一辈运用八卦,认为天乾地坤,就在我名字里加了一个堃(kun)字(这个堃字就是坤字的繁体,一般用于人名)。当然也有老一辈直接就地华,地文,地武,地英。当然都是一些哥哥姐姐,在我之后就是堃军,堃鑫之类的。于是就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明明都是一辈人却出现了两个团体,而我又恰好是这两个节点间的尴尬境地。
言归正传,排辈在小山村是非常常见的,上面那个例子就比较充分说明了问题。就比如说你生活中可能会遇到一对兄弟,哥哥叫德友,弟弟叫德胜,说不定还会有一个妹妹叫德慧。也许你会觉得他们的父母取名太随意了,或者为什么钟情于“德”字,仅仅因为他们是兄弟姐妹就得一定是德字吗?其实不然,因为这个“德”字是老祖宗早就已经定好了的。
那是这又为什么呢?不知大家是否在网上见过这样一个故事,那就是因为一家人分家,有一位儿孙呢将会走得很远,也许一生都不会再相见。于是老婆婆便砸锅分家,儿子们各自拿着一块废铁片,等以后有再聚之日或者儿孙寻祖之时便可以拿着这废锅铁片相认,将铁片拼凑为锅就是一家人了。
其实我们老祖宗也是为了自家人的一种传承,召集自家的一个大姓在祖宅里开大会,定祖训,写族谱,好一点的还会立祠堂。我以前也是特别不解,就问老一辈的人,大家都是一个小山村里的人,基本都在一起,谁都清楚谁的底细,还保持着这些封建的传统干嘛,不是自找麻烦事。他们的一席话当真让我醒悟一番:“你不是特爱看那些僵尸啊!那为什么会有人把他们带回家乡呢?人啊!归根结底还是得有个念头,会念旧。而我们就要给他们一些念头。外面的人活得太苦,得让他们有一个家。”
而且,他们也不是我想得那样一直待在这里,这也是听老一辈的大爷谈论的。早一些年。也许是民国更早期吧,人们在那个动荡的年代里是不会有固定的家的,当一个地方开始动乱的时候,他们就开始到处跑,而且我老家那边据说是蜀地与中原的边境之地,历史上蜀地大部分是属于中国的,但收复过程也是一言难尽。有些人热爱川渝往西去了,有些人爱沃土往东走了。而且那时候的房子是不会像现在这样用砖头修的,也不是像我小时候那样用土慢慢垒出来的,而是几块木板拿来当墙壁,田里的稻草铺房顶,每天都睡在稻草堆上,家里唯一的布料就是身上单薄的衣服。房门都是一块木板每天都要搬来搬去。这也是为什么古时候会害怕土匪强盗的原因,因为村子里是没有任何坚固可靠的建筑物来抵御他们。所以珍惜现在安稳且和平的生活,感谢我们日益强大的祖国。
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和你论起辈分,差了些缘分。和你讲辈分的人必须得是一个姓氏,然后必须得是一个祠堂。简而言之,就是族谱的第一个人必须是同一个人。就我们村而言王氏和孙氏是人数较多的,而且大多为血亲之人。就拿孙氏来说,我们村的族谱和隔壁村孙氏的族谱就完全不是一样的,所以也就没有论辈的前提,最多喊一声孙氏本家。论起谁是正宗的孙氏子孙的话,这个就无从考究,自然是天下孙氏一家人了!
我仍然记得我村以前的族谱,在我九岁的时候曾有幸一览。就像一本小册子,不大,可能是祖上未曾阔过,最前面是古文繁体字那时还未曾认识,后面就是楷书了,写得也很是有味道让人难以看清,字数也不多,也就一些人名。我表爷以前在邮局里当过差,也是那本族谱上最后一个留下字的人了。后来因为祠堂里的蜡烛引起了火灾,所有的过往都随升起的浓烟远远而去了。事后也有许多老人要求重建,可惜都被年轻人阻拦,有些老一辈都被接到城里享清福去了,使得至今都未能建成,也许不是大家都忘了,而是大家都期盼更好的生活吧。
去年年末,我在旅途中遇见一位老人,他是来我家乡这边避暑的。他一直很热情,在火车聊着家长里短,还分享这自己煮的鸡蛋和一些小零食。我们也聊得很投缘,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女婿正好是我专业这方面的工作,在华为里面上班,他还一直鼓励我去华为。奈何我委实不是高端人才,至今仍在代码面前抓耳挠腮。但,这也可能是注定的缘分。当他问道我的名字时,他高兴的说出了他的名字,因为我们是同一个姓氏。但让我久久惊讶的是他和我爷爷的名字一模一样。我也很惊讶的表达他老人家跟我爷爷名字一样,还说了自家的辈分。
他很沉默,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我以为是说出了任何有忌讳的话语,连忙向着老人道歉。而老人只是抬起一只手,然后缓缓的抓住我的手,缓缓说出“咱们是一家人!”苍老的面容带着些思思的委屈。那时我便很疑惑,在我们那村走出的老一辈我闭着眼都能想得起来。为何这位前辈是自家人呢?
他双手握着我的双手,一脸和蔼的看着我,像是见着外归的晚辈,又像是半生未见的老友。他说自己只得到一长串的辈分字,都是祖上传下来的,他父亲还曾走访过几个本氏家族,却都未曾是自己的本源。现在辈分字就剩下七个没有用了,就很想知道自己这脉到底从哪来?
也确实有些距离,老人是自小在武汉和襄阳周边长大的,而我确是川渝地区的,自家人的感应确是强了一些。好在老人只有一女,外孙也随那边姓了,自己也没啥可固执的。老人家问了我家住哪里后表示后面可能会去哪里一趟,过去瞧瞧,还说会去我家住几天,我们互留了号码。后来天不如人愿,在我拨通老人家的电话时,只有一位女性的声音告诉我他一周前已经离世了。现在想来,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果,没有羁绊,佛国往生。
当然,写这篇文章不是提倡这种风俗,而是让大家了解有这么一种文化。让年轻的一代与老前辈们有些老话可聊,而不是打个招呼后就摸出了自己的手机。老一辈是很孤寂的,他们不会智能手机,也不会玩游戏,他们的童年乃至青春大概都留在滚铁环上面。每次我走回自己的村子里都能见着依稀零落的老人,坐在自家的门前捂着双手,木楞的晒着太阳,可能目之所及皆为过往吧。我上面也有两位老一辈,随着我年龄的增长,话题话语也越来越少。他们也常叮嘱我把最后几个辈字传下去,我估计我大部分会的吧,毕竟我也只希望我的小孩能平安,而不是有多大的志向,以后的中国只会越来越好。反而会担心名字太大压不住,名字普普通通也挺好。
最后,大家都已经读到这里了,以后不妨可以向家长问问自己是啥辈的,说不定还真有血脉感应呢!